沉重的闸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外界的光鲜与喧嚣彻底隔绝。
宁砚跟随着押送的守卫，走过一条条向下延伸、潮湿而阴暗的通道。空气变得沉闷，带着水汽和金属特有的锈蚀气味。
光线源于墙壁上间隔设置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灯，映照出管道纵横的墙壁和脚下冰冷的金属地板。
这里就是梅洛彼得堡，枫丹的水下监狱，一个与外界截然不同的、自成一体的小世界。
办理入狱登记的过程简单而冰冷。
负责登记的狱警头也不抬地在一个厚厚的名册上写下了他的名字和编号，流程机械而高效，仿佛他只是一件需要归档的物品。
完成了这一切，押送守卫的任务似乎也告一段落。
其中一人对宁砚示意了一下：“会有人带你熟悉规矩和去宿舍。”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慵懒却带着不容忽视存在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宁砚闻声转头。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倚靠在登记处附近的金属管道上，双臂环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宁砚立刻认出了他——梅洛彼得堡的管理者，被称为“公爵”的男人，莱欧斯利。
“公爵大人。”旁边的守卫立刻恭敬地颔首。
他随意地抬了抬下巴，算是回应。
他的目光并未离开宁砚，像是打量一件有趣的新藏品：“宁砚先生，枪杀卡雷斯是吧。刚才上面那出戏，可是让人觉得奇怪啊，谕示裁定枢机都唱了反调，真是......百年难得一遇。”
宁砚平静地迎上他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脸上看不出丝毫被冒犯或慌乱：“莱欧斯利公爵。久仰。”他的回应同样简短。
莱欧斯利几不可查地挑了下眉，似乎对宁砚的镇定自若颇为受用。他站直身体，那种慵懒的姿态收起少许，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属于管理者的无形压力。他对守卫道：“人交给我吧，我顺路带他去宿舍区。”
“是，公爵大人。”守卫毫无异议，立刻退开。
“走吧，”莱欧斯利对宁砚示意了一下，转身迈开步子，镣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而清脆的碰撞声，在这寂静的通道里格外清晰，“让我带你熟识一下你的新家。希望你别嫌这里阴暗潮湿。”
两人并肩走在梅洛彼得堡错综复杂的金属通道里。周围偶尔有囚犯和工作人员经过，看到莱欧斯利都下意识地放缓脚步，微微低头，眼神中充满了敬畏而非单纯的恐惧。
“说起来，”莱欧斯利仿佛闲聊般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宁砚耳中，“能让那台机器给出‘无罪’裁定，你自己怎么看？”
他侧过头，眼眸里闪烁着探究的光，“我掌管这里有些年头了，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奇事。那维莱特的决定......倒是很符合他一贯的严谨作风。”
宁砚目视前方，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审判自有其程序，我尊重裁定机的决定。”他巧妙地将问题避开，滴水不漏。
“呵，真是官方回答。”莱欧斯利轻笑一声，听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但他没再追问这个话题。
转而像是介绍风土人情般介绍道：“梅洛彼得堡有它自己的规矩，在这里，特许券就是血液，工作、吃饭、换取些许舒适，都离不开它。明天会有人给你分配工作，只要安分守己，总能找到自己的活法。”
他随手指了指远处传来隐约机械轰鸣的区域：“那边是生产区，大部分人都在那里用劳动换取生存的资本。
宿舍区在这边。”他引领着宁砚拐过一个弯，“条件谈不上好，但也算是个能躺下睡觉的地方。”
走了一会儿，他带着宁砚来到一个单人间，环境整洁却难免压抑。
“这？”宁砚疑惑道
“你毕竟谕示裁定枢机钦定的无罪的有罪之人，先用着。”莱欧斯利随意地指了指床位，“这里的规矩很简单，安分守己，用劳动说话，通常就能减少很多麻烦。”
“当然......”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扫过宁砚，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梅洛彼得堡自有其生存的法则，它通常......更倾向于强者和聪明人。”
这话像是一个提醒，也像是一个隐晦的警告。
“大致如此，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比如......食堂今天的特色菜？”他开了个干巴巴的玩笑，但脸上没什么笑意。
宁砚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这里的图书室，在哪里？”
“图书室？在c区通道尽头。没想到你还有这种雅兴？不过......”他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加深了一点，“那里的管理员性子有点独特性，或许你会觉得有趣。”
“谢谢。”宁砚点了点头。
“不客气。”莱欧斯利淡淡应道，准备离开。
他走出两步，又像是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半转过身。昏暗的蓝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让他看起来更加难以捉摸。
“那么，祝你在这水下......找到你想要的，平静，宁砚先生。”他特意在“平静”一词上加了微妙的停顿，灰蓝色的眼睛深邃如渊。
“我很好奇，接下来你会在这里......做些什么。”
说完，他不再停留，双手插在口袋里，伴随着镣铐轻微的叮当声，悠闲地踱步消失在了通道拐角处，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缓缓走到那张简陋床铺边，坐了下来。
（莱欧斯利，果然名不虚传。）
（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宁砚在压抑的单人间里并未停留太久。
莱欧斯利的话像是一把钥匙，为他指明了第一个需要探索的地点——图书室。
他需要找到与梅洛彼得堡结构、历史，尤其是深层构造相关的书籍。
那座封印着原始胎海的阀门，绝不会设在显眼之处，必然隐藏在堡垒最古老、最核心的区域，而这些信息，最有可能被记录在那些积满灰尘的故纸堆里。
遵循着莱欧斯利指示的方向，宁砚穿过数条冰冷的金属通道，来到了相对安静的c区。通道尽头，一扇看起来颇为厚重的木门虚掩着，门上的牌子写着“图书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