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风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刚刚刷新的兼职信息，感觉自己的眼角微微抽搐。
【诚聘凶宅试睡员，要求：胆大心细，阳气充足，相信科学。地点：锦华小区13栋4单元404室。时长：一晚。报酬：一百元，现金日结。】
下面还附着一张照片，那扇斑驳的旧木门上，用红漆喷着一个歪歪扭扭的“404”，透着股说不出的晦气。
“一百块……现在这物价，连顿像样的火锅都吃不起。”他小声嘀咕着，手指却像有自己的想法，迅速截了图。
毕业即失业，说的就是他这种冷门专业——民俗学。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口袋比脸还干净，下个月的房租还悬在空中。相比之下，“凶宅试睡”虽然听起来不靠谱，但那一百块现金是实打实的。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他默念着二十四字真言，给自己壮胆，“都是心理作用，嗯，心理作用。”
话是这么说，但当林晓风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双肩包，真正站在404室门口时，还是觉得后颈窝有点发凉。楼道里的声控灯大概是坏了，忽明忽灭，像一只疲惫的眼睛。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老房子特有的、混合着灰尘和霉味的陈旧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点开了直播软件。标题起得相当直白：“全网最穷大学生，在线试睡凶宅，一晚一百，求老铁们护体！”
直播间稀稀拉拉进来了几个人。
【哟，主播真勇啊，404凶宅都敢接？】
【听说之前死过一家三口，怨气重得很！】
【一百块？哥们儿你这劳动力也太廉价了。】
【主播小心点，别明天上社会新闻。】
林晓风挤出一个笑容，对着镜头挥挥手：“家人们晚上好，相信科学，拒绝迷信。主播今天就来给大家实地测评一下，传说中的凶宅，睡眠质量到底怎么样。”
他拿出房东放在脚垫底下的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门开了，一股更阴冷的风扑面而来，激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屋子里一片漆黑，寂静得可怕。他摸索着打开灯，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客厅。老旧的家具上盖着白布，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只有一串模糊的脚印通向卧室。
“看来……之前来探险的哥们儿，脚步挺匆忙啊。”他干笑两声，试图活跃气氛，但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直播间的弹幕开始活跃起来，大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主播，听说半夜厕所会有哭声哦！】
【看看床底下！快看看床底下！】
【温度是不是变低了？我隔着屏幕都觉得冷。】
林晓风一边和弹幕插科打诨，一边简单巡视了一下环境。这套房子的格局很不好，客厅狭长像棺材，卧室门正对厕所门，在风水上这叫“穿心煞”，主口舌是非和健康受损。他下意识地用上了专业课那点皮毛知识。
“好了，家人们，时间不早了，主播准备休息了。今晚就睡主卧这张……嗯，很有历史感的木板床。”
他调整好手机支架，让镜头能拍到大部分房间，特别是那张床。为了这一百块，戏必须做足。
起初的几个小时风平浪静，只是特别冷。明明还没到深秋，这屋里的温度却低得像冰窖，盖着自带的薄毯子根本不管用。林晓风蜷缩在床上，数羊数到一千多只，睡意全无。
就在他迷迷糊糊，意识有些涣散的时候——
一阵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
像是……女人的哭声。
林晓风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哭声又消失了，仿佛刚才只是他的幻觉。
【主播！刚是不是有声音？！】
【我也听到了！像是哭声！】
【卧槽！来了来了！它来了！】
弹幕瞬间爆炸。
林晓风强作镇定：“可能是楼上下水管道的声音，老房子了，正常……”
话音未落，那哭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清晰了很多，幽怨、悲切，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委屈和痛苦，就在这房间的某个角落里低低萦绕。
与此同时，林晓风感到一股刺骨的阴冷顺着脊椎爬了上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拂过他的后颈。他猛地坐起身，心脏“咚咚咚”地擂着鼓。
“谁？！”他低喝一声，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无人回应。只有那哭声断断续续，折磨着他的神经。
直播间的观众比他还要紧张，弹幕滚得飞快。
就在这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中，林晓风忽然感到双眼一阵莫名的灼热。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住。
世界在他眼中变了模样。
空气中，不再只是空无一物。一丝丝、一缕缕淡薄如烟、却又透着不详的黑色气流，正从房间的各个角落——特别是卫生间方向——缓缓渗出，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房间里缓缓飘荡、缠绕。它们所过之处，连光线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而其中一缕最浓的黑气，正盘旋在他的床头，那股阴冷刺骨的感觉，正是来源于它！
“这……这是什么？”他脑中一片空白。民俗学的典籍里记载过“煞气”、“阴气”，但他从未想过，这东西真的存在，而且他能看见！
更让他惊骇的是，当他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时，那缕盘踞在床头的黑气，竟然像受到吸引一般，一丝微不可查地融入了他的呼吸，钻入了他的体内！
一股冰寒瞬间流遍四肢百骸，但奇怪的是，这股冰寒并未带来不适，反而在体内转了一圈后，化作一丝微弱的暖流，汇入了他的小腹丹田处。与此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明感涌上头脑，之前因恐惧而混乱的思绪竟然平稳了不少。
他能吸收这种“气”？
还没等他从这个惊人的发现中回过神来，胸口的衣服下面，忽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是那块从小戴到大的、据说是祖传的椭圆形古玉。
此刻，这块一向冰凉的玉佩，正散发出一种持续的、令人安心的暖意。那暖意似乎形成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将周围试图靠近的其他黑气轻轻推开。
哭声陡然变得尖锐起来！
仿佛被林晓风吸收黑气的举动和古玉的反应激怒，卫生间的方向，黑气骤然变得浓稠如墨！一个模糊的、穿着白色睡裙的女人身影，在浓稠的黑气中若隐若现，长长的头发遮住了面孔，只有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睛，透过发丝的缝隙，死死地盯住了林晓风！
【主播！你脸色好白！看到什么了？！】
【镜头好像花了一下！是不是有东西过去了？】
【妈的我不敢看了！】
强烈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但体内那丝暖流和胸口的玉佩又给了他一丝莫名的底气。林晓风猛地跳下床，抓起手机和背包，声音干涩地对直播间说：“情况……情况有点复杂。今天的直播暂时到这里，家人们，我们……明天再见！”
他不敢再看那卫生间的方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404室，重重地摔上了房门。
冰冷的楼道仿佛都变得安全了许多。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直播因为他的突然断线而结束，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楼道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他低头看着胸口那块已经恢复冰凉的玉佩，又回想刚才眼中看到的诡异黑气，以及身体吸收那丝黑气后的奇异感觉。
一百块……
这他妈绝对不止一百块的事！
那女人是谁？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怨气？这房子里到底发生过什么？而自己这突然能看见并吸收“黑气”的能力，还有这祖传的古玉，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数个问号在他脑海中盘旋，交织成一张深不见底的迷雾。
就在这时，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一条新的陌生号码短信。
【林先生是吗？听说你解决了锦华小区404的麻烦？我这里有件更棘手的事，关于一栋死了三个租客的老公寓，报酬五千，有兴趣聊聊吗？】
林晓风盯着那条短信，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扇仿佛会吃人的404房门，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事情，果然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