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洁队的粪勺和扫帚,似乎并未将许大茂身上的卑劣与投机彻底冲刷干净,反而像腌渍咸菜般,将那份怨毒与不甘浸透了他的骨子里。当那股席卷全国的风暴终于呼啸而至时,这个蜷缩在角落里舔舐伤口的毒蛇,仿佛嗅到了最适合他生存的、混乱而狂热的空气,他那双三角眼里,熄灭已久的阴毒火焰,再次幽幽地燃烧起来。
机会!这是天赐的翻身良机!
他比院里任何人都更早、更敏锐地意识到,旧有的秩序正在被打碎,出身、品行、能力这些以往重要的东西,在某些情况下,都可能被一种更简单、更粗暴的“立场”和“斗争性”所取代。而他许大茂,别的没有,揣摩上意、跟风站队、落井下石的本事,可是与生俱来的!
他果断地扔掉了清洁队的破扫帚(当然,是经过“合法”程序,声称要“积极投身运动”),不知通过什么门路,竟然混进了厂里新成立的某个“造反派”组织的宣传队。虽然只是个跑腿打杂、写写画画的小角色,但身上那件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略显宽大的旧军装(没有领章帽徽),胳膊上那个鲜红的袖章,以及他重新梳得油光水滑的头发和刻意挺起的胸膛,都让他看起来与几个月前那个在清洁队里蓬头垢面的形象判若两人。
他回来了。以一种更加张扬、更加底气十足的姿态,回到了四合院。
傍晚时分,他故意挑着院里人最多的时候,骑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叮铃哐啷地进了院子。车把上,还挂着一个印着红色标语的崭新帆布包。
他一进院,目光就首先锐利地扫向中院何雨柱家。那台收音机依旧在响,但音量似乎比以往克制了些。许大茂嘴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哟!这不是许大茂吗?你这是……”阎埠贵正好在院里,看到许大茂这身行头,吓了一跳,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许大茂停下自行车,故意掸了掸胳膊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扬着下巴,用一种刻意拿捏的、带着新式腔调的官话说道:“阎老师,现在要称呼同志!我现在在厂里宣传队工作,负责革命的宣传工作!以前的那些旧思想、旧习惯,都要彻底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他声音洪亮,确保周围几家都能听见。
刘海中闻声从屋里出来,看到许大茂这身打扮和做派,先是一愣,随即胖脸上堆起复杂的笑容,既有对其“进步”的羡慕,又有对其突然得势的忌惮:“大茂……不,许大茂同志!你……你这是重新为革命工作了?好啊!好啊!”
许大茂对刘海中的恭维很是受用,矜持地点点头:“二大爷,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重要的是有没有一颗忠于革命的红心!”他特意强调了“二大爷”这个旧称呼,带着点戏谑,仿佛在提醒对方时代已经变了。
他的目光再次瞟向中院,声音又提高了几分,意有所指地说:“咱们院里,有些人啊,过去靠着一点手艺,就目中无人,搞特殊化,甚至可能还有不清不楚的经济往来!这种风气,在现在是要不得的!我们一定要用革命的目光,重新审视每一个人!”
这话,几乎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说谁。
易中海在屋里听着,眉头紧锁,深深叹了口气。
贾家窗户后,秦淮茹脸色更加苍白。
连后院的娄晓娥,听到许大茂那趾高气扬的声音,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而处于风暴眼中心的何雨柱,此刻正坐在屋里,慢条斯理地剥着一颗煮花生。许大茂在外面的表演,他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
他脸上没有任何愤怒或惊慌,反而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讥诮表情。
“呵,”他将花生仁丢进嘴里,轻轻咀嚼,“扫厕所没扫明白,倒是把见风使舵的本事又捡起来了。”
“小人得志?”
他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眼神冰冷。
“那就看看,你这志,能‘得’多久。”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冲出去硬怼。时代不同了,策略也要变。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听着收音机里更加高亢的旋律,如同蛰伏的猛兽,在评估着新对手的斤两,以及……该如何在这新的规则下,再次将这不长记性的蠢货,一巴掌拍回粪坑里去。
许大茂在院里享受了片刻众人复杂的目光,自觉威风耍够了,这才推着自行车,志得意满地回了后院。他感觉,属于自己的时代,终于到来了。而那个曾经将他踩在脚下的何雨柱,的好日子,眼看就要到头了!
小人得志?
或许吧。
但在何雨柱看来,这不过是给即将到来的、更激烈的较量,增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前奏而已。
他掂了掂手里的花生。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