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咯……吱……
洞穴入口的光被一个缓慢移动的阴影吞噬。
那声音，像是无数生锈的指甲在刮擦一块巨大的铁板，从骨头缝里钻进脑子，搅得人头皮发麻。
“它……它醒了。”叶小叶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手死死攥着苏沐雨的衣角。
她又补了一句。
“饿。”
雷烈一把将林川和苏沐雨护在身后，肌肉绷紧，像一头准备扑杀的猎豹。他手里的锈蚀钢管被握得咯咯作响。
“什么玩意儿？”他朝着洞口的黑暗低吼。
李轩尘的电子眼红光剧烈闪烁，沉重的脚步向前挪了半步，挡在最前面。
“警告。侦测到大型质量体正在接近。移动速度，每秒零点五米。无法识别生命信号。”
“不是活物？”苏沐雨从雷烈身后探出头，手里的战术手电直直射向洞口。
光柱被黑暗吞没。
不，不是吞没。
是光照在了一个吸光的物体上。
一团由无数废旧金属、扭曲钢筋、断裂缆线和破碎齿轮组成的“东西”，正像黏稠的液体一样，蠕动着涌进洞口。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一坨活过来的工业垃圾，流淌过的地方，岩壁被刮下一层石粉。
咯……吱……
苏沐雨立刻明白了。
“它本身就是声音的来源。它的移动，就是摩擦。”
那团金属废料堆没有眼睛，没有嘴巴，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纯粹的、原始的饥饿感。
它停在了洞口，似乎在“嗅”着什么。
“它要过来了。”雷烈压低身体，准备随时冲上去。
“别动。”林川的声音不大，却让雷烈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从雷烈身后走出，目光平静地落在那个蠕动的金属集合体上。
“李轩尘，分析它的构成。”
“已分析。主要成分：铁、铜、铝等多种金属合金，占比约98%。未知高分子聚合物，占比约2%。能量源，无法探知。行为逻辑，趋向于能量富集区。”
“能量富集区……”林川重复了一遍，视线从怪物身上移开，投向了身后那座死寂的巨钟。
那团金属废料动了。
它没有扑向众人，而是缓慢地、坚定地，从他们身边流淌而过，留下一地刺鼻的铁锈味。它的目标，是那座停止摆动的巨钟。
雷烈看着这个庞然大物从离自己不到三米的地方经过，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他妈……什么情况？它看不见我们？”
“我们对它来说，没有价值。”林川的回答简单明了，“我们的身体是碳基生物，含铁量太低。不够它塞牙缝的。”
他指了指那座巨钟。
“那才是它的主菜。”
只见那团金属废料蠕动到巨钟的基座，像一滩沥青一样摊开，覆盖住了一根柱子粗细的支撑结构。
咔……嚓……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
那团废料里伸出无数细小的金属触须，刺入巨钟的金属表面，然后开始暴力地刮、切、撕、扯。大块大块的金属被从钟体上剥离下来，然后融入那团蠕动的黑暗中。
它在进食。
“它在吃那个钟！”苏沐雨失声说道。
她立刻反应过来，“钟停了，所以它醒了。或者说，它醒了，所以钟停了。它们之间有联系！”
“不。”林川否定了她的猜测，“钟是关押它的笼子，也是喂它的饭碗。现在，饭碗不转了，它饿了，就出来直接吃碗了。”
随着那团废料的啃食，整座巨大的地下空腔开始微微颤抖。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头顶传来。
那根悬停在半空的巨大钟摆，因为基座的动摇，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无数灰尘和细小的零件像下雨一样从上方落下。
李轩尘的电子眼立刻投射出警告。
“警告！中央时钟主体结构稳定性正在下降！预计五分钟内将发生连锁性结构崩塌。重复，五分钟内将发生连锁性结构崩塌！”
“我操！那我们还待在这儿等死？”雷烈吼道，“赶紧出去！”
“出去？”苏沐雨的脸色很难看，“外面就是一览无余的平地，那个‘清算人’随时可能出现。这里是唯一的掩体。”
“那也比被活埋强！”
“都别吵。”林川的声音打断了争执。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正盯着那本从骸骨手上拿下来的金属日志，那副潦草的地图在他眼前。
“日志上说，它的作者想停下这个钟。他找到了一个‘锚点’，唯一的‘现在’。”林川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但他死在了这里，死在了钟的脚下。”
“这说明什么？”苏沐-yussvoiceice问。
“说明他找错了路。”林川抬起头，目光灼灼，“他想从底层破坏规则，结果被规则碾碎了。正确的思路，从来不是对抗规则，而是利用规则。”
他指向那个还在疯狂啃食巨钟的金属怪物。
“它不是威胁。”
林川的嘴角扯出一个细微的弧度。
“它是工具。”
雷烈和苏沐雨都愣住了。
“这玩意儿是工具？”雷烈指着那个怪物，又指了指不断掉落碎片的头顶，“它要把这儿拆了！我们怎么用？”
“它在拆，也在造。”林川说，“它在为我们开路。”
他一把拿过苏沐雨手里的地图，走到众人面前。
“看，这个洞穴，是‘时钟之心’，位于地图的边缘。而我们要去的‘灯塔’，在地图的正中央，也是最高点。”
“你想……”苏沐雨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们得上去。”林川的手指从地图边缘的“时钟之心”，一路划向中心的“灯塔”。
“硬爬上去，五分钟绝对不够。而且这东西的结构我们不了解，随时可能踩空。”他看向那个怪物，“但现在，有人在帮我们做‘拆迁’工作。它正在把下层结构变成它的身体，同时，它也在向上移动。”
“你要我们……踩着它上去？”雷烈瞪大了眼睛，仿佛在听天方夜谭。
“不是踩着它。”林川纠正道，“是搭一次顺风车。这是一次风险投资。我们赌它只对金属感兴趣，对我们这几块‘碳基饼干’不屑一顾。赌注，是我们的命。”
轰隆隆！
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一块脸盆大的齿轮从高处砸落，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摔得粉碎。
李轩尘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地播报。
“倒计时，三分钟。”
“干了！”雷烈一咬牙，把心一横，“死就死！反正老子烂命一条！怎么干，你说！”
林-chuan点头，迅速下达指令。
“雷烈，你负责开路和保护。你的体力最好，背着我。”
“没问题。”雷烈二话不说，直接蹲下身。
林川毫不客气地爬上他的背，雷烈用战术带将他牢牢固定。
“苏沐雨，李轩尘，你们跟在后面。注意观察怪物的‘身体’结构，寻找最稳固的落脚点。你是指挥官b，我无法观察时，你替我决策。”
“收到。”苏沐雨点头。
“叶小叶，”林川的声音从雷烈的背后传来，他看向那个小女孩，“你继续当我们的‘翻译’。它有什么情绪变化，任何‘声音’，第一时间告诉我。”
叶小叶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紧张。
“好了。我们的‘天使轮融资’，现在开始。”林川拍了拍雷烈的肩膀，“目标，那团废料的最高点。出发！”
雷烈低吼一声，背着林川，像一头出笼的猛兽，第一个冲向那正在崩塌的巨钟和那团蠕动的金属噩梦。
他们踏上了那由无数金属残骸构成的怪物“身体”。脚下是凹凸不平、不断蠕动变化的金属表面，仿佛踩在一头巨兽的背上。
“它……没有反应。”叶小叶跟在后面，小声说。
“很好。说明我们的‘估值’确实低到可以忽略不计。”林川的声音很稳。
他们借助着怪物不断向上攀升的“身体”，高度在迅速提升。脚下，整个洞穴的下层结构正在被怪物吞噬，化为它身体的一部分。
“警告。上方钟摆结构出现裂痕。能量极不稳定。”李轩尘的声音响起。
就在这时，叶小叶突然尖叫起来。
“它在看我们！”
林川猛地抬头。
他看到，在怪物蠕动的“身体”表面，无数细小的金属零件汇聚在一起，组成了一只巨大的、空洞的、由齿轮和螺丝构成的“眼睛”。
那只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紧接着，叶小叶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响起。
“它说……”
“找到你了……”
“我的……那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