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威慑”果然起到了些作用。
第二天去计算部，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每个人都埋头在电脑前，键盘敲得飞快，连呼吸都透着小心翼翼。小李见了我，头埋得更低了，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我没多说什么，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开电脑开始工作。余光里，能感觉到好几道目光偷偷往我这边瞟，带着点好奇和试探，却没人敢再提婚礼的事。
挺好，清静。
我依旧保持着往常的节奏，上班、敲代码、解决问题，对周遭那些若有若无的讨论充耳不闻。有人过来找我汇报工作，说完正事总想闲聊两句，提一提婚礼的进展，我都面无表情地打断：“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忙了。”
几次下来，没人再敢在我面前提那些。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私下里讨论得热火朝天。
我去茶水间打水，能听到隔壁隔间里传来压低的兴奋声音：“听说了吗？族长把花园里的紫菀花都换了新的，说是要保证婚礼当天开得最旺。”“还有还有，刘婉姐订的婚纱昨天到了，据说美得不像话，就是不知道部长愿不愿意穿。”“哎，你们说部长是不是太淡定了点？哪有新娘对自己婚礼一点都不上心的？”
我端着水杯，面无表情地走过去，隔间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几秒钟后，门被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露出几张尴尬的脸。
“部、部长。”
我没理他们，径直走回了办公室。
其实我也不明白，一场婚礼而已，有什么值得这么兴奋的？搞得像是基地要搞什么重大庆典似的。每天看着他们脸上那抑制不住的笑容，我都觉得莫名其妙。
尤其是张沐，见了我就“准新娘”“准新娘”地叫，每次都被我冷冷地瞪回去，可他下次还敢，脸皮厚得像城墙。
“思怡姐，你就一点都不期待吗？”一次在走廊碰到，他忍不住问，“这可是你和应哥的婚礼啊。”
“期待什么？”我反问，“期待你们把工作都扔了，围着我转？”
张沐被噎了一下，挠挠头嘿嘿笑：“这不是大家都替你们高兴嘛。你看你恢复得这么好，又和应哥修成正果，多好的事啊。”
我没说话，转身走了。
或许在他们眼里，这确实是天大的好事。可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场多余的仪式。我和林应之间的感情，难道需要靠一场婚礼来证明吗？
日子久了，我实在受不了走到哪都被人用那种“准新娘”的目光打量，干脆向林应申请了在家办公。
“在家能行吗？”他有点不放心，“有什么问题沟通起来不方便。”
“有远程会议，有即时通讯，怎么会不方便？”我盯着他，“还是说，族长觉得我的能力连在家办公都做不到？”
“当然不是。”他赶紧摇头，伸手想抱我，被我侧身躲开。
“那就批了。”我把申请单递给他，“签字。”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点无奈，又有点纵容，最终还是拿起笔，在上面签了字。“好吧。但有什么事，一定要立刻给我打电话，嗯？”
“知道了。”
回到家办公，果然清静了很多。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每天面对着电脑屏幕，代码像流水一样从指尖流淌出来，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让我无比安心。
除了偶尔被林应拉去参加高层会议，我几乎不出门。
那些高层会议也没什么好说的，基地的运转一切正常，各项指标都在稳步提升。可每次开着开着，话题就会莫名其妙地跑偏到婚礼上。
“族长，婚礼当天的安保方案我们再确认一下吧？”安全部的负责人说。
“族长，餐饮那边拟定了三套菜单，您看选哪套合适？”后勤部的人跟着问。
林应居然还真就一本正经地和他们讨论起来，时不时还转头问我：“思怡，你觉得海鲜多一点好，还是家常菜多一点？”
我瞪他一眼，他就立刻收敛些，轻咳一声：“先讨论工作，婚礼的事会后再说。”
可过不了十分钟，话题总能绕回去。
我气得不行，散会后把他堵在会议室里：“林应，你到底能不能好好开会？”
他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肩上，声音闷闷的：“他们也是一片好意。”
“好意就能耽误工作？”我挣了挣，“你看看你，还族长呢，带头不务正业。”
“是是是，我的错。”他顺着我的话说，手却越抱越紧，“下次一定注意，好不好？别生气了。”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重视这场婚礼，有多在乎我。可这种方式，实在让我有点招架不住。
心里憋着气，又不想和他真的吵架——毕竟他也没做错什么，只是太想给我一场像样的婚礼了。于是，这股气就全都发泄到了晚上。
每天晚上，他抱着我睡觉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在他胳膊上、肩膀上咬一口，力道不大，却能留下清晰的牙印。有时候他惹我不高兴了，我还会伸手在他背上抓几道红痕。
他从不反抗，只是低笑着把我搂得更紧，在我耳边喘着气说：“轻点，明天还要上班呢。”
结果第二天，那些痕迹总会变得更明显。
基地里的人见了，眼神都有点微妙。张沐更是直接，凑到林应身边，挤眉弄眼地说：“应哥，昨晚战况挺激烈啊？”
林应居然一点都不避讳，还扬了扬胳膊，露出上面的牙印，得意洋洋地说：“那是，我老婆爱我的证据。”
“……”我在旁边听着，脸都快烧起来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他还一本正经地跟别人解释：“你们不懂，这说明思怡在乎我。她要是不爱我，才懒得咬我呢。”
听听，这是什么歪理？
可看着他那副“我老婆就是在乎我”的得瑟样子，我心里的气又莫名地消了。
或许，他说得也没错。
如果不是在乎，我又何必为了一场婚礼生气？又何必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发泄情绪？
只是我自己，还没完全习惯这种被所有人关注的感觉，还没完全放下心里那点对仪式的抗拒。
在家办公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婚礼前一周。
林应每天下班回来，都会给我带些婚礼相关的东西。有时候是一件看起来就很昂贵的礼服，有时候是一束新鲜的紫菀花，有时候是一份婚礼流程表。
我对那些礼服和流程表都视而不见，只有花会让他插在花瓶里。
“思怡，试穿一下这件好不好？”他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布料轻盈得像云朵，上面绣着细碎的紫菀花纹，“我觉得很适合你。”
“不试。”我头也不抬地敲着代码。
“就试一下嘛，看看合不合身。不合身我再让人改。”他软磨硬泡，把裙子往我身上比划。
“说了不试。”我有点不耐烦，“穿什么不一样？反正就是走个过场。”
他的动作顿了顿，眼神暗了暗，却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裙子挂在了衣柜里。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从身后抱着我，很久都没说话。
“怎么了？”我忍不住问。
“没什么。”他声音闷闷的，“就是觉得，你好像还是不太喜欢这场婚礼。”
“不是不喜欢。”我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他，“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林应，对我来说，有没有婚礼，有没有这些仪式，都一样。我知道你爱我，这就够了。”
他看着我，眼里的失落慢慢被温柔取代，伸手抚摸着我的头发：“我知道。可我还是想给你一场婚礼。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我自己。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是我这辈子唯一想共度一生的人。”
“我们不是早就认定彼此了吗？从十三岁那年开始。”
“是。”他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可我还是想给你一个正式的承诺。哪怕只是一场简单的仪式，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看着他认真的眼神，我心里忽然软了。
或许，我确实太固执了。他只是想用他的方式表达爱，我又何必一直抗拒？
“好吧。”我叹了口气，“礼服我明天试，流程表你给我讲讲。”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猛地把我抱进怀里：“真的？”
“真的。”我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你轻点。”
“对不起对不起。”他赶紧松开我，却还是难掩兴奋，低头在我脸上亲了好几口，“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
第二天，我试穿了那件礼服。
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穿着白色长裙的自己，忽然有点陌生。裙子很合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身材的曲线，紫菀花纹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衬得我的皮肤格外白皙。
林应站在我身后，从镜子里看着我，眼神温柔得像水。“很美。”他轻声说。
我有点不自在地转了转身，“还行吧。”
“不是还行，是很美。”他伸手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窝，“是我见过最美的。”
我看着镜子里我们相拥的身影，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我穿着白色的礼服，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我们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
忽然觉得，或许有一场婚礼，也不错。
婚礼前一天，基地里的氛围已经热闹到了顶点。
花园里的紫菀花开得正好，淡紫色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到处都挂着银色的气球和彩带，连路灯上都缠绕着藤蔓和花朵，一派喜庆的景象。
我被林应拉着去做最后的确认。走在花园里，时不时有人和我们打招呼，脸上都带着真诚的笑容，说着“恭喜”。
“你看，大家都很为我们高兴。”林应牵着我的手，笑容灿烂。
我没说话，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氛围确实让人心情愉悦。
张沐跑过来，一脸兴奋地说：“应哥，思怡姐，一切都准备好了！明天保证万无一失！”
“辛苦了。”林应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辛苦不辛苦！”张沐摆摆手，又凑到我身边，小声说，“思怡姐，明天你一定要笑一笑，别总板着脸，不然应哥该紧张了。”
我瞪了他一眼，他立刻笑着跑开了。
晚上，林应在厨房给我做糖醋排骨，我靠在门框上看着他。
他穿着围裙，认真地翻炒着锅里的排骨，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厨房里弥漫着糖醋的香气，温暖而踏实。
“明天会不会紧张？”我问。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有点。”
“你也会紧张？”我有点意外。在我印象里，林应似乎从来都不会紧张，无论面对多大的场面，他都能从容应对。
“当然会。”他关掉火，把排骨盛出来，“毕竟是要娶你，这么重要的事。”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背上：“林应。”
“嗯？”
“谢谢你。”
他转过身，把我搂进怀里，低头吻了吻我的发顶：“谢我什么？”
“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谢谢你从来没有放弃过我，谢谢你给我的一切。”我埋在他怀里，声音有点哽咽，“也谢谢你……坚持要给我一场婚礼。”
他抱紧我，声音低沉而温柔：“傻瓜，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愿意留在我身边，谢谢你成为我的小太阳，谢谢你……愿意嫁给我。”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像往常一样打闹，只是安安静静地依偎在一起，聊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他说起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怯生生地躲在干妈身后，像只受惊的小猫。
我说他小时候总是冷冰冰的，不爱说话，却会在我被别的小朋友欺负的时候，默默地把我护在身后。
那些遥远的记忆，在夜色里变得格外清晰而温暖。
原来，我们已经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
从青梅竹马，到少年相伴，再到如今的即将步入婚姻殿堂，我们经历了太多的坎坷和磨难，却始终没有放开彼此的手。
他是天生的风，没人能抓住，可他却心甘情愿地为我停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