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溪,这条蜿蜒于王都西北方向荒芜丘陵间的季节性河道,在冬日里只剩下一条细小的冰带和裸露的、布满卵石的河床。小道沿溪而行,两侧是高低起伏的土坡和枯死的灌木丛,地形复杂,视野受限,正是伏击与反伏击的绝佳场所。
塔隆将军率领的一千精锐,伪装成运输队,押送着少量真实装载药材、更多则是填充稻草的货车,沉默而警惕地行进在狭窄的小道上。林枫骑马行在队伍中段,靠近晓晓所在的加固马车。他周身散发着微不可察的淡金色光晕,【坚韧领域】的效果悄然覆盖着整个队伍,提升着士兵们的耐力与警觉,抵消着夜行军的疲惫与寒意。他的感知力高度集中,如同无形的触须,扫描着两侧黑暗中每一丝不寻常的动静。晓晓坐在马车里,小脸紧绷,她虽看不见外面,但能感受到父亲全神贯注的紧张状态,以及从远处黑暗中隐隐传来的、令人心悸的野蛮气息。她小手紧紧抓着老弗兰的衣角,体内那沉睡的泰坦之力,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细微而警惕的涟漪。
奥蕾莉亚·风行者率领的精灵游侠,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早已散布在队伍前方和侧翼数里的范围。她们锐利的目光穿透黑暗,精灵长弓的弓弦绷紧,箭簇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幽光。影和她初建的“暗影之刃”成员,则如同真正的影子,潜行在更外围的区域,他们的任务是清除可能存在的叛军斥候或眼线,确保伏击圈的隐蔽性。
阿尔方斯王子亲率的两千主力,则悄然埋伏在数里外、黑水溪中段一处名为“黑石坳”的险要之地。这里河道转弯,两侧坡地陡峭,乱石林立,是绝佳的夹击地点。阿尔方斯藏身于一块巨岩之后,目光锐利地盯着黑水溪下游方向,等待着预定的信号。他心中计算着时间和距离,这场战斗的胜负,关系到联军能否打破僵局,提振士气。
子夜时分,当冰冷的月光被飘过的薄云遮蔽的瞬间,袭击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首先传来的不是喊杀声,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狼嚎和沉重的奔跑声!从两侧的土坡后,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窜出!那是骑着巨大座狼的兽人狼骑兵!这些兽人身材魁梧,肌肉虬结,脸上涂着狰狞的油彩,眼中闪烁着狂野而残忍的琥珀色光芒。他们挥舞着粗糙但沉重的战斧和狼牙棒,发出嗜血的咆哮,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行进中的车队!
“敌袭!结阵!”塔隆将军久经沙场,临危不乱,怒吼声如同惊雷!训练有素的联军士兵瞬间反应,刀盾手迅速上前,在外围结成紧密的圆阵,长枪兵从缝隙中探出致命的枪尖,弓箭手则迅速后撤,在阵内寻找射击角度。
几乎在狼骑兵出现的同一时间,两侧高地上传来了精灵弓弦震动的清鸣!奥蕾莉亚和她的游侠们出手了!她们的目标并非兽人本身,而是那些速度惊人的座狼!精准无比的箭矢如同长了眼睛般,射向座狼的眼睛、咽喉和关节!凄厉的狼嚎瞬间取代了冲锋的咆哮,数头座狼翻滚倒地,将背上的兽人狠狠摔下!
“为了卡兰多!放箭!”塔隆将军抓住机会下令!阵内弓箭手箭如雨下,射向因座狼倒地而陷入混乱的兽人骑兵!
然而,兽人的凶悍远超想象!即使失去坐骑,那些摔落的兽人战士也立刻咆哮着爬起,挥舞着武器疯狂地冲向人类阵线!后续的狼骑兵更是悍不畏死,强行冲过箭雨,狠狠撞在盾阵之上!
“砰!砰!砰!”沉重的撞击声不绝于耳!盾牌在巨力冲击下发出呻吟,持盾的士兵虎口崩裂,但【坚韧领域】的光晕发挥了关键作用,极大地增强了士兵们的防御力和抗击打能力,使得阵线在最初的狂暴冲击下竟奇迹般地没有崩溃!
林枫目光如电,他锁定了一名特别魁梧、似乎是头领的兽人狼骑兵。那兽人一斧劈开一面盾牌,眼看就要撕裂防线!林枫毫不犹豫,【灵辉源泉】的力量瞬间凝聚,一道凝练的、带着净化气息的淡蓝色光束如同闪电般射向那名兽人首领!
“嗤!”光束击中兽人首领的肩膀,邪气与净化之力碰撞,发出灼烧般的声音!兽人首领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动作一滞!趁此机会,附近几名联军长枪兵怒吼着将长枪刺入他的胸膛!
战斗瞬间白热化!兽人狼骑兵凭借个体勇猛和座狼的冲击力疯狂进攻,联军则依靠严密的阵型和林枫的光环辅助苦苦支撑。精灵游侠在高点不断狙杀,影和“暗影之刃”的成员则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战场边缘,用淬毒的匕首和飞刀收割着落单或受伤的兽人。
晓晓在马车里,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兽人的咆哮和士兵的怒吼,小脸煞白,身体微微颤抖。但这一次,她没有陷入完全的恐惧,反而努力集中精神,试图感应着战场。她能“听”到士兵们坚定的心跳和顽强的意志,也能“感觉”到兽人身上散发出的、混乱而暴戾的黑暗气息。她体内那股泰坦之力,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似乎变得更加活跃,一种想要“抚平”混乱、“守护”秩序的本能正在悄然苏醒。
就在黑水溪小道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三支绿色的信号火箭拖着尾焰,尖啸着升上夜空!这是奥蕾莉亚发出的信号——确认兽人主力已完全进入伏击区域,且后方未见叛军大规模接应!
“出击!”黑石坳,阿尔方斯王子看到信号,眼中精光爆射,长剑出鞘,直指下方河道!
埋伏在两侧坡地上的联军主力如同决堤的洪水,怒吼着冲杀下来!箭矢如同飞蝗般覆盖了河道转弯处的狭窄区域,紧接着,重甲步兵如同钢铁洪流,瞬间将正在与塔隆部队缠斗的兽人狼骑兵的后路彻底切断!
腹背受敌!兽人狼骑兵再如何悍勇,也陷入了绝对的劣势!阿尔方斯的指挥精准而狠辣,分割、包围、歼灭!战斗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那名戴着骨质面具的兽人萨满见势不妙,口中念念有词,挥舞着骨杖,试图召唤黑暗法术困住联军。然而,一直在高处策应的奥蕾莉亚早已锁定了他!一支附着着破魔符文的精灵箭矢,如同流星般划过夜空,精准地射穿了他施法的手臂!萨满惨叫一声,法术反噬,喷出一口黑血,被几名影的部下趁机突进,乱刃分尸!
战斗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五十余名兽人狼骑兵,除少数几个凭借座狼的速度拼死突围逃入深山外,其余全部被歼灭在黑水溪畔和黑石坳内。联军缴获了完好的座狼皮甲、武器以及一些从之前遇袭车队劫掠的物资,自身伤亡控制在百人以内,可谓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翌日清晨,胜利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通过精灵游侠的箭书和“暗影之刃”的隐秘渠道,迅速传回了被围困的荣耀之城。
光辉大教堂前的广场上,索拉斯大祭司亲自监督设立的粥棚前排起了长队。面黄肌瘦的平民听到城外联军取胜、歼灭兽人狼骑兵的消息,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希望和振奋。虽然配给的稀粥依旧无法果腹,但“援军仍在战斗”的消息,比任何食物都更能滋养濒临崩溃的人心。
索拉斯站在教堂台阶上,望着下方的人群,平静的面容下心潮起伏。“阿尔方斯……林枫……他们果然没有坐以待毙。这场胜利,来得太及时了。” 他立刻下令,让“净黯会”的祭司们加大宣传力度,将这场胜利渲染成“正义必将战胜邪恶”的象征,进一步稳定民心。
然而,在同一座城市的阴影下,财政大臣赫伯特伯爵府邸的一间密室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赫伯特伯爵,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富态却眼神闪烁的中年贵族,正焦虑地踱步。他对面,坐着一位披着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容的神秘人。
“废物!埃里克公爵派来的兽人就这么不堪一击?”赫伯特压低声音,带着恼怒,“还有西境格拉尔德那个莽夫,答应派来的精锐什么时候能到?再这样下去,城没破,人心先被索拉斯那个老神棍稳住了!”
黑袍人发出沙哑的笑声:“伯爵大人稍安勿躁。兽人不过是开胃小菜,真正的‘盛宴’还未开始。格拉尔德侯爵的‘血狼卫’已经在路上,届时……里应外合,必能一举功成。至于现在,索拉斯开放存粮,正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赫伯特皱眉。
“没错,”黑袍人阴恻恻地说,“粮食从哪里出?教会粮仓。看守粮仓的人……我们可以动动手脚。让那些吃了教会粮食的人……出点‘意外’,你说,民众是会感激索拉斯,还是会怨恨他呢?”
赫伯特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和了然:“妙计!就这么办!必须尽快制造混乱,配合城外的大军!”
阿尔方斯王子的营寨内,则洋溢着胜利后的振奋气氛。士兵们士气高昂,对王子的指挥和林枫的光环辅助赞不绝口。
阿尔方斯亲自为塔隆、林枫、奥蕾莉亚和影等人举行了简单的庆功仪式。他举起酒杯,朗声道:“此战告捷,扬我军威!证明叛军及其爪牙并非不可战胜!王都之围,必有破解之日!诸位功不可没!”
林枫谦逊地回礼,心中却并无太多喜悦。他抱着疲惫但眼神亮晶晶的晓晓,低声道:“这只是开始。兽人不会善罢甘休,城内的奸细更是一刻未停。接下来的战斗,恐怕会更加残酷。”
影如同影子般站在角落,低声对林枫道:“‘暗影之刃’截获零散信息,西境有精锐部队调动迹象,疑似‘血狼卫’,目标可能是王都。另外,城内……赫伯特伯爵府有异动。”
林枫心中一凛,“西境精锐,‘血狼卫’……城内的赫伯特伯爵……真正的风暴,恐怕就要来了。” 他望向远处那座依旧被重兵围困的巨城,目光深邃。胜利的喜悦短暂,而漫长的黑夜,才刚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