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嫔和僖嫔回宫后马不停蹄往昭仁殿赶,待行至龙光门前刚好撞到一起,皮笑肉不笑的寒暄几句。
僖嫔率先往门里挤,宜嫔的贴身宫女眠柳暗地里伸出脚尖,把僖嫔绊个踉跄歪到一边。
幸亏僖嫔贴身宫女染茜眼疾手快拉了一把,要不然非得摔个四脚朝天。
宜嫔主仆相视而笑,拈着帕子捂着嘴,幸灾乐祸晃着腰肢往台阶上走。
“僖妹妹,脚下可得当心着点儿啊!这宫里的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您瞧,这不就差点摔着了?”
言罢差点没乐出声,施施然拾阶而上,谁料到了门槛处,小双喜躬身站在门口,脸上堆着笑,利落打个千儿。
“奴才给宜主子请安!难为宜主子还记挂着我们主子,冒着风过来探望,奴才代主子先行谢过您了。”
小双喜说着,规规矩矩地伏地磕了个头,随即抬起头,面露为难。
“只是主子爷方才下旨,昭仁殿近日禁止外人进出。再者,产房之地,血气未净,屋子里也乱糟糟的,实在不便待客,若是冲撞或者惊着了宜主子您,奴才们可担待不起啊。”
宜嫔一听这话,顿时气结,没好气地白了小双喜一眼,心中暗骂这奴才挡路。
眠柳见她面色不虞,生怕她一时按捺不住脾气在这里闹将起来。若是惊动了殿内的皇帝,少不得要挨一顿训斥,那争取抚养七阿哥的事可就更加无望了。
忙问:
“双喜公公,主子爷可曾说大约何时才允许各宫主子们前来探望戴佳贵人?”她笑了笑,“我们主子也是真心实意地担忧贵人主子的身子,想着能早些过来瞧一眼,亲眼见着安好,也好放心不是?”
小双喜挠挠头:“回宜主子的话,我们主子一切安好,劳您挂心了。只是主子爷并未明说具体时日,许是一两日,许是十来天也说不定。”
宜嫔伸着脖子往里面张望几眼,昭仁殿内静悄悄的,帘幕低垂,院子里也安静无人。她收回目光,悻悻然道:
“行吧。”
回头看了一眼眠柳,眠柳忙将贺礼奉上。
“戴佳主子也知道我们主子是在盛京长大的,那里皮子最好,这一条白狐皮是我们主子的心意,想着天儿渐渐凉了,给小阿哥做襁褓或是小被子最是暖和柔软不过。”
小双喜接过盒子,又磕个头:“奴才代主子谢宜主子。”
主子爷的金口玉言摆在那里,谁敢抗旨硬闯?
宜嫔心中再是不甘,也无可奈何。恋恋不舍地又朝殿内望了一眼,方往回走。
僖嫔站在阶下,见她吃个闭门羹,嘴角都压不住,揶揄道:
“宜姐姐这是进去又出来了?动作可真够迅速的呀。怎么,戴佳妹妹就没请你进去喝杯热茶歇歇脚?”
宜嫔正在气头上,懒得搭理她。
她俩是同一年选秀进宫,又是同时晋为嫔位,在选秀的时候就看彼此不顺眼,两个谁也不服谁,进宫后见面就掐也是常事。
僖嫔见宜嫔没能进去,想必自己也没那么大的脸,便也熄了硬闯的心思,免得自讨没趣,一转身扶着染茜的手上了肩舆。
宜嫔一脸嫌弃看着她矫揉造作的样子,也上了肩舆。
两人都住在西六宫,本可同路而行。但谁也不想一路上对着那张讨厌的脸,僖嫔走得快,宜嫔便落后一步,轿夫慢悠悠的抬起肩舆往翊坤宫走去。
宜嫔无意间往东一看,就看见咸和左门有人探头探脑的张望,撇撇嘴,自是猜到定是佟贵妃的人,近水楼台,叫人在这里盯着呢。
僖嫔才走没几步,宜嫔肩舆刚升起,梅子一脸郁郁之色走到龙光门门槛,就听见小双喜问:
“里头怎么样了?主子和七阿哥可都安好?”
梅子长叹口气:“快别问了,主子爷一脸不高兴呢。好?好什么呀!唉,别提了,主子正哭着呢。”
这话里意思太多了,宜嫔忙拍了拍肩舆,眠柳知道她的意思,让轿夫站着别动,主仆二人竖耳倾听。
只听小双喜哎呦一声:“这是怎么回事?午后那会儿不是还好好的吗?主子爷还高兴地赏了大家呢。”
梅子的声音有些哽咽:“谁知道呢,老天不长眼啊,说着啜泣起来,可怜七阿哥……”
似是翠归在训斥,梅子忙止住哭声,嘟嘟囔囔的好像在告饶,不一会儿说话声渐小,归于一片平静。
宜嫔一抬头见僖嫔仪仗不知何时回来了,两人打个照面都有些尴尬。
僖嫔干笑两声,下意识地客套了一句:“宜姐姐可要一起走?路上也好说说话儿。”
言罢后悔不迭,伸手暗暗掐了一自己一下,跟这个冤家对头有什么好说的!
宜嫔也没心思跟她打机锋,心不在焉挥挥手:“不了,我还要绕道去慈宁宫给老祖宗请个安呢,僖妹妹你先回去吧。”
僖嫔颔首,吩咐轿夫往回走,两个一南一北错开了。
宜嫔见离了乾清宫,行到西长街,再也按捺不住,忙问眠柳:
“你说那个宫女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主子爷生气,主子哭呢?怎么听着不像是好事啊。”
眠柳点头道:“听上去倒像是七阿哥有什么问题。”
宜嫔歪在肩舆上,若有所思:
“若真是七阿哥有什么问题,比如先天不足,或者有什么隐疾。那这样一个皇子我若费尽心思争来抚养,又有什么用处?岂不是白费力气,说不定还要惹上一身麻烦。”
眠柳一听主子竟将这等隐秘心思直接说了出来,吓得脸色一白,连忙左右看看,确认无人,哀求道:
“哎哟我的好主子!您可千万谨言慎行啊!这话若是传出去,可是大不敬!”
宜嫔回过神,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有些懊恼道:
“你瞧我!真是想事儿想魔怔了,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这话确实不该说。”
眠柳忖度片刻:“主子,光靠猜终归不是办法。要不派人去问一问给七阿哥接生的稳婆和太医,有没有问题他们必定知道啊。”
宜嫔一听,醍醐灌顶:“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她忙吩咐自己的总领太监刘忠良去打听实情。随后吩咐眠柳:
“这事打听清楚了别声张,”冷笑一声,“我等着看咸福宫的笑话呢。”
梅子听着宜嫔和僖嫔的仪仗渐渐走远,捂着嘴笑起来,翠归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
“你呀!真是个鬼机灵!亏你想得出这么个主意,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梅子吐了吐舌头:“宜嫔和僖嫔都是宫里面传话最快的,她们可憋不住。再说了,”
她把脸朝景仁宫一扬。
“那里还有耳报神站在门口张望呢,这样用不着咱们大张旗鼓就能让人知晓,还捕风捉影的不真切,可谁也不敢问,自然谁也不敢先来要抱养七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