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是一间极其狭小的屋子,似乎是某个低阶太监的值房临时征用。
数根粗大的蜡烛被点燃,插在简陋的烛台上,照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
刺目的光让令窈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那位负责查验的精奇嬷嬷面无表情地杵在屋子中央,眼神冷冰冰的。
她身后侍立着一个小宫女,手里捧着一个空托盘,似乎是盛放查验出的东西。
嬷嬷见令窈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冷冷道:
“脱。”
令窈无奈,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摸索着领口的盘扣。
一颗、两颗……深绿的外袍滑落在地,接着是素白的中衣,每解开一颗扣子,都像是在剥落自己一层尊严。
她双手死死地环抱在胸前,试图遮挡最后一点可怜的羞耻,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抖。
暴露烛火下的肌肤,细腻白皙,如瓷如玉,此刻却因极致的羞愤而晕染开一层淡淡的粉,如同三月桃花,从修长的脖颈蔓延至玲珑的锁骨,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
当精奇嬷嬷看见那身欺霜赛雪的肌肤,和玲珑有致的身躯时,微微一怔,随即冷嗤一声:
“哼,倒是个好胚子。平日里裹在袍子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竟有副这般勾人的身段。”
令窈猛地一颤,环抱的双臂收得更紧,羞愧的想要钻进地缝里。
精奇嬷嬷不再看她,转而走向那堆丢在地上的衣物。
她动作粗鲁地翻检着衣袍,双手在衣料褶皱间快速摸索。
突然,动作猛地顿住。
指尖精准地捏住了袖袋里一个硬硬的物件。
精奇嬷嬷不动声色地将那东西掏了出来。正是那枚被明黄丝绦络子紧紧兜住的粉彩蝈蝈纹小瓷瓶。
那抹刺眼的明黄和精致的皇家纹样,瞬间吸引了精奇嬷嬷的注意,脸色骤然一变。
但并未发作,也未声张,只是飞快的瓷瓶紧紧攥入手心,随即将衣物胡乱地朝令窈身上一扔。
“穿好,到门后院子里去等着。”
门后?不是让她出去。
瞧她那样子,和这道指令,令窈就知道她被发现了。她一边穿衣一边在袖子里一捏。
那要命的瓷瓶,果然被拿走了。
令窈穿好衣服,推开精奇嬷嬷所指的那扇小门。
门后,并非通往自由的出口,而是一个逼仄的小院。
院墙高耸,直插墨蓝的夜空,将头顶仅剩的一线天光也彻底遮蔽。
院内空无一物。
这里,更像是一个临时囚禁的牢笼。
令窈背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她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环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静静等待着几乎可以预见的雷霆之怒降临。
令窈正在神思恍惚之际,忽的闻得外面吵嚷起来,似乎是一些人在争吵。
随后那小庑房后门一动,绘芳一身狼狈跌了进来。
似是跟人拉扯衣衫不整,鬓发凌乱,看见令窈在这里满脸诧异,随后啐了一口:
看来你也没少招人恨呢。
她说完站到远处,将自己与令窈远远隔开,目光却死死盯着那扇后门。
门缝里,精奇嬷嬷的脸一闪而过。
“……要不然说蛇鼠一窝呢,咱们抓贼,嘿!还真就逮着一窝贼了。”
一个尖利的女声带着幸灾乐祸的刻薄。
“可不是嘛。”
另一个声音立刻附和。
“瞧着一个个穿得人模人样,体体面面的,谁知道背地里……哼!尽干些男盗女娼,没脸没皮的勾当,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放屁!”
绘芳再也按捺不住,几步冲到后门口,朝着门的方向喊:
“谁男盗女娼?谁不要脸面?有本事你站出来,当着我的面说,躲在门后嚼舌根算什么本事?你们有什么证据?凭什么血口喷人!”
她气得浑身哆嗦。
“吱呀——”后门被拉开一道缝隙。
精奇嬷嬷探出脑袋,冷冷看着绘芳:
“急什么,证据?落在我们手里保管叫你,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说完“砰” 一声摔上门。
那扇门再次隔绝了内外,也彻底碾碎了绘芳徒劳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