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粉末只落下一半。
我站在城门前的青铜色树枝上,脚下的树皮很粗糙,裂纹里还有没干的黑血。远处山谷传来几声闷响,是战船撞上岩壁的声音。三艘骨船从黑雾里悄悄升空,想趁金光消失的时候逃走。我没动,左手按住耳朵上的铜环,把神识沉进洞天钟。
钟里的灵力只剩三成,但够用。我还能放出最后十瓶毒雨。
药囊一震,十个瓷瓶浮起来,排成半圆。这是我用凝血树汁和爆灵丹残渣炼的,每一滴都有强酸,专门对付巫族的骨木战具。我掐诀,手指划过一道红光。
“破。”
瓶子同时炸开,灰黑色液体洒向空中,像一场暴雨。雨点落在战船上,刚碰到甲板就发出“嗤嗤”的声音。骨质表面变黑、起泡,然后大片剥落。一艘船上有个巫师正在念咒,还没反应过来,肩膀上的肉就烂掉了,骨头露出来,整个人跟着断掉的梁一起摔下深渊。
第二艘船想逃跑,但我算好了风向。毒雨顺着气流飘过去,渗进帆布,连底舱都被浸透。不到十秒,整艘船从里面开始碎裂,骨架一根根断开,像是被人撕烂了。第三艘最狡猾,躲在山影后面,贴着崖壁滑行。我扔出一张引灵符,钉在它尾部的符阵上。符一点燃,立刻引爆了积聚的毒雾。
轰!火光冲天,山壁都变成红色。船炸成碎片,带着焦黑的残肢飞出去。没人活着。
我收回神识,呼吸有点重。洞天钟发烫,说明灵力快没了。但这还不够。
地面轻轻颤了一下——有人在动地下的血阵。金树的主根还扎在土里,我能感觉到它的联系。我闭眼,顺着那股波动查过去,马上发现五个异常点:两个在东侧断崖下面,一个在北坡石缝,两个在旧祭坛的地基里。这些都是之前没清理干净的阵眼,现在被人用心头血重新激活,正准备爆发。
我不犹豫,从腰间拿出五颗小丹丸。这是缩小版的爆灵丹,外面裹着凝血泥,能钻进土里不提前炸。我一个个弹出去,用手劲控制落点。丹丸落地就陷进去,几乎同时,地下响起五声闷响。地面抖了五下,一次比一次轻。最后一次,只有一缕红烟从裂缝冒出来,很快被风吹散。
安静了。
战场上只剩下烧焦的味道和残烟。我低头看脚边那根树枝,树皮还是那么粗,顶端那片青铜色的叶子还在晃。刚才打得太狠,连金树也暂时安静下来。但它还在,根已经扎进这个世界,不会再断。
这时,我眼角看到一道红影。
她从西边的荒丘走出来,脚步不急不慢,好像一直在等。柳如烟。红裙被风吹起一角,脸上没有笑容,眼神却比以前亮。她直接走向中间那具焦尸——巫族首领的尸体。那人早就烧得不成样,全身漆黑,骨头外露,连空间袋都变形了。她蹲下去,在腰间摸了几秒,抽出一只黑色小袋。
我没动。
她拿到袋子没走,站了一会儿,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朝城门走来,走到离我三十步的地方停下,手一扬,袋子飞过来,落在我面前。
“接着。”她说,“你们要的情报。”
我弯腰捡起,用神识扫进去。里面有三块玉简:一块记着南疆各据点的兵力,一块标了补给路线,最后一块是秘密通道的地图。正好补全了金树传来的信息。
我没谢她。
人影一闪,我出现在她身后。缚仙索从袖子里滑出,银光一闪,缠住她的双臂。绳上的符文亮起,把她锁住了。她没反抗,也没吃惊,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反而露出一丝笑。
“你图什么?”我问,声音很低。
她转头看着我:“你觉得我会图什么?”
“你不是第一次拿东西就想走。”我说,“也不是第一次假装合作。”
她笑了,这次没遮掩:“可这次不一样。他们已经完了,我不用再演。”顿了顿,“我只是想知道,你能走多远。”
我没松手。
她盯着我:“你毁了他们的圣物,杀了首领,清了阵法。接下来呢?你会停吗?”
我没回答。
她轻轻试了下,挣不开,也不再动:“我在合欢宗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太多人打着正义的名号做坏事。你也一样,手上不干净。但你有一点不同——你不是为了杀而杀。你在布局,你在等机会,你想改变什么。”
风吹过来,吹起她的头发。她看着我,眼神像是在赌一件不确定的事。
“所以我把情报给你。”她说,“不是赎罪,也不是投靠。我只是想看看,当一个清醒的人真的动手,这世界会不会有点不一样。”
我还是没说话。
她忽然一笑:“你不信我,很正常。但你要记住——我现在做的事,没人命令我,也没人逼我。是我自己选的。”
我看她很久。
然后慢慢收了一点力,让绳子松了些,但还是绑着她。
“下次再藏东西,”我说,“别等到我动手才发现。”
她点点头,神情平静。
远处,最后一缕黑烟升起,又被风吹散。城墙上有人探头张望,但没人敢下来。我仍站在青铜树枝旁,手里握着空间袋,目光看向南疆。
柳如烟站着不动,红裙微动,双手被银索绑着,没有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