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件在我手心发烫,像一块刚从火炉里取出来的铁片,烫得我几乎握不住。鲁班七世站在阵台边上,眼睛一直盯着我掌心的东西,一句话也没说。他没再问那句“它为什么跟你耳朵上的耳环共鸣”,只是轻轻抬手,指向墙角那个密封的匣子。
我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残件放进离火基座中央的凹槽里。
“咔”一声,正好卡进去,严丝合缝。
整个工坊猛地一震,四面墙上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镶嵌在墙里的灵晶泛出淡淡的红光,像是被唤醒了心跳。空气变得微微燥热,细小的金属粉末在光线下飘着,像星星碎屑,又像梦里的光点。
“成了。”鲁班七世低声说,语气很平静,好像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我没说话,默默闭上眼,将一丝神识探入洞天钟。钟内空间轻轻颤动,几株赤阳草正飞快成熟,根茎透出暗红色的光泽——这是药性提纯成功的征兆。有了离火核的稳定供能,蚀骨丹的炼制速度至少快了三倍。
“三天。”我睁开眼,“第一批丹药就能出来。”
“你要卖?”他挑了挑眉。
“不止卖。”我收回神识,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要让整个黑市都知道,有一种丹,能让一个快死的人,在临死前反杀三个仇人。”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不是来修阵的,你是来掀桌子的。”
我没有否认。
我们都懂彼此想要什么。合作,各取所需,谁也不吃亏。
黑市开市是在黄昏时分。入口站着两个灰袍执事,腰间挂着验灵盘,冷冷扫视每一个进来的人。我混在人群里走进去,贴身藏着药囊,里面装着十二颗刚出炉的蚀骨丹,每一颗都用玉纸仔细包好。
程雪衣的消息已经悄悄放出去了,只传给筑基以上的散修:有人手里有种丹药,能让重伤者临死前爆发三息无敌之力,自愿试用,生死自负。
我在角落找了个摊位,铺开一块旧布,放上三颗丹,旁边压着一张字条:“一颗筑基丹,换三颗。”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人就围了过来。
“这啥?毒丹吧?”
“看着像蚀骨散的变种,谁吃谁完蛋。”
“又是哪个疯子炼废了拿来赌命的?”
议论纷纷,但没人敢动手。正常得很,毕竟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直到李峰出现。
他穿着深色劲装,肩宽背厚,右臂缠着绷带,脸色发青,显然伤得不轻。他扫了一眼地上的丹药,又抬头看我:“就是你说的,吃了能杀三人?”
我点头:“三息之内,战力暴涨,但血脉逆行,必死无疑。除非……”我顿了顿,“你能用这三息,亲手把仇人全都送进地狱。”
他冷笑一声:“我正缺这么个机会。”
周围人开始骚动。有人认出他:“那是散修联盟的李执事!他得罪过血手丹王的人,最近一直被人追杀。”
李峰不理,直接扔出一颗筑基丹:“三颗,我要了。”
我把丹递过去,顺手塞给他一枚淡黄色的小药丸:“这个,含在嘴里。能延缓半刻钟毒性发作。”
他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不用立刻死。”我说,“你想杀谁,什么时候动手,你自己选。”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咧嘴一笑,毫不犹豫地把三颗丹全吞了下去。
三息之后,他双眼通红,皮肤浮现出蛛网般的黑纹,整个人像被点燃了一样,猛地冲了出去!
街对面酒楼门口,三个披着斗篷的男人正朝这边张望——是血手丹王的死士,一直在监视黑市。
李峰撞碎木门冲进去,拳风带起血雾。第一人脑袋当场炸开,第二人刚拔刀就被扭断脖子,第三人想逃,被他一把拽回,膝盖狠狠顶碎脊椎。
三具尸体倒地时,他还站着。
然后,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全场死寂。
有人颤抖着说:“他……真的杀了三个……可他自己也……”
我拨开人群走上前,从药囊取出一枚淡金色的小丸,弹进他嘴里。
他咳出一口黑血,喉咙咯咯作响,眼神慢慢聚焦:“我……杀了他们?”
“嗯。”我说,“你还活着,是因为我给了你延毒的药。”
四周一片沉默。有人咽了口水,有人悄悄后退。
我站直身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边:“此丹名为‘以命换命’。不强求谁买,不欺骗谁服。自愿者,得三息无敌之勇;代价是,必死无疑。唯一的活路,是在这三息里,亲手把仇人送进地狱。”
话音未落,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一个身穿猩红长袍的男人缓步走来,袖口绣着扭曲的蛇形纹路。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
——血手丹王。
“好一个以命换命。”他冷笑,“可惜,终究是死人吃的丹。你也配称丹师?”
我没动,也没低头。
“那你呢?”我反问,“你炼的傀儡丹,让人变成行尸走肉,连死都不得自由。你算什么?”
他眯起眼:“你敢质疑我?”
“我不只是质疑。”我抬起手,掌心托着三颗蚀骨丹,“我还敢卖。谁要,谁自己拿命来换。”
他盯着那三颗丹,忽然笑了:“你以为这种邪门歪道,也能登堂入室?”
“它不需要登堂入室。”我说,“它只需要,在黑市这种地方,被人记住。”
他冷哼一声:“执法队马上就到。传播致死丹药,按律当拘押三年。”
“拘押?”我摇头,“李峰是自愿,死士是该杀。我没有强卖,也没有害无辜。倒是你——”我忽然抬高声音,“你敢不敢也来一颗?”
他一怔。
“你不是最喜欢掌控别人的生死吗?”我盯着他,“现在,给你个机会。吃一颗‘以命换命’,当场证明你能扛住毒性,还能杀人。只要你敢。”
他脸色变了。
我没给他反驳的机会,手腕一抖,一瓶解药甩在地上,玉瓶碎裂,药液溅开,在石板上留下一圈淡金色的痕迹。
“我丹有毒,也有解。”我说,“你炼的丹,谁能活下来?”
人群彻底安静。
血手丹王站在原地,指尖微微抽动。他没说话,可眼神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他知道我在挑衅,也知道此刻退场就是认输。
但他更清楚——如果他真吃了这丹,哪怕撑住了毒性,也会暴露体内的隐患。而一旦失败,当场暴毙,他的威信就全毁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我?”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陈玄,你还太嫩。”
“我不是要赢你。”我说,“我只是告诉你——有人卖毒丹,是为了救人。而你,才是真的在害人。”
他死死盯了我一眼,转身就走。身后两名随从紧跟着退开,没人敢多留一秒。
围观的人群还在愣神。
片刻后,一个老修士颤巍巍地走上前:“三颗……怎么换?”
我重新铺开布,摆上丹药。
交易,开始了。
半个时辰后,我清点收获——八颗筑基丹,五块中品灵石,还有一枚刻着“程”字的令牌。程雪衣的人送来消息:明日辰时,安全据点交付使用。
我收好东西,正准备离开,忽然察觉袖中的耳环微微发烫。
不对劲。
这热度不是来自洞天钟的运转,而是像被什么东西从远处牵引着。就像……有什么在回应它。
我停下脚步,低头看向刚才解药泼洒的地方。
那圈金色痕迹,正在缓缓渗入石缝。
就在这时,一滴暗红的液体,从上方屋檐边缘落下,正好砸进药渍中央。
“滋”的一声,腾起一股白烟。
痕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