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柄上的血迹还在动。
我死死盯着那抹暗红,看着它顺着金属的纹路一点点往上爬,像有生命一样。左手猛地掐住刀身,银光一闪,灵丝缠了上去,把那层血死死封住。可它还在微微颤动,像是底下藏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不对劲。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残留,也不是简单的附着。它是冲着洞天钟来的——我能感觉到,它在往钟的方向渗热。耳垂上的青铜小环烫得几乎贴不住皮肤,里面的东西翻腾得厉害,就像锅底被点着了火,烧得噼啪响。
不能再拖了。
我盘腿坐下,背靠着断墙,双手交叠放在小腹,闭上眼,慢慢沉进体内。心神顺着经脉一路往左耳走,穿过几处堵塞的地方,终于碰到了藏在识海深处的那座青铜小钟。
钟变大了。
原本只能装下几株灵药的空间,现在竟扩大了一圈。岩地中央浮出一个圆形符阵,线条古老,边缘泛着淡淡的蓝光,像是刚被人唤醒。钟身上的裂痕还在,但仔细一看,那不是破损,倒像是某种纹路从里面长出来,像树根破土那样,一点一点往外伸。
我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裂痕。
一股灼热感顺着手指窜进来,却不疼,反而化作暖流涌进脑子。紧接着,耳边响起一声低语,不是耳朵听见的,而是直接在脑子里炸开:
“豢养之契,启。”
话音刚落,角落里的噬金鼠王突然抬头。
它原本缩在石缝边,灰毛乱糟糟的,眼睛紧闭,像个普通野兽。可现在,它的眼睛变成了银白色,鼻子快速抽动,目光直勾勾盯着那个符阵。四条腿撑在地上,尾巴绷得笔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是在回应什么召唤。
我没动,只在心里问了一句:“你听得懂?”
它没说话,却突然前腿一弯,重重磕下头去。第一下,脑袋撞在石头上,闷响一声;第二下,皮都破了,血珠冒出来;第三下,鲜血滴进符阵中心,蓝光猛地暴涨,火焰腾起三寸高,无声燃烧。
契约成了。
我睁开眼,心跳慢慢稳下来。右手摸进药囊,掏出那个装着血魔丹残渣的小瓷瓶。瓶子冰凉,但里面的粉末一直在震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我拔开塞子,把粉末倒在符阵上。
鼠王瞬间疯了。
它猛地扑过来,鼻子贴着地面猛嗅,银色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接着全身毛发炸起,每根都闪着金属般的光泽,脊背高高拱起,发出一声不像老鼠的长啸。那声音穿透洞天壁障,直冲我的识海。
然后它安静了。
转过头看我,眼神不再是野兽的凶狠,而是带着一种近乎人的恭敬和等待。
我知道它在等命令。
我在心里默念:“去万毒魔宫,找到他们的粮仓。啃光它,一粒米都不留。别露面,别停留,办完就回来。”
鼠王低头,前爪在地上划了一下,转身跳进地底裂缝。身体一碰到泥土就消失了,好像被大地吞掉了一样。洞天钟轻轻震了下,那股持续的灼热感开始退散,耳朵里的堵塞也慢慢通了。
我松了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一枚清灵丹吞下去。药力化开,五脏六腑渐渐回暖。调息了一会儿,我睁开眼,看向门外。
风停了。
屋檐下挂着的破布一动不动,四周安静得连虫鸣都没有。远处山影模糊,隐约能看到几缕黑烟升起,应该是魔宫那边还没熄灭的火。我没起身,也没检查伤势,只是坐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耳的小环。
钟里很安静。
草药整整齐齐排着,叶子上还凝着露水。岩壁角落渗出一丝水迹,缓缓滑落,在地上积了个小水洼。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的事——洞天居然开始自己生灵气了。再过些日子,说不定能种些高级灵植,甚至试着养出灵泉。
我收回感知,靠在墙上。
这次没受伤,但耗得有点狠。尤其是强行压住管事体内爆发的血魔丹残渣,又让洞天吸收异种能量,差点到极限。要不是钟自己进化了,恐怕真会反噬。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以前那些老鼠只是凭本能听令行事。现在鼠王开了灵智,能听懂话,还能带回消息。它钻地比风还快,悄无声息,最适合干这种阴损事。粮仓一毁,厉无咎短期内就得断补给。那些靠血魔丹撑着的傀儡,迟早会因为药效没了而暴动。
想到这儿,我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正准备闭眼继续调息,忽然觉得不对。
洞天钟又震了一下。
很轻,像有人轻轻敲了下钟壁。我立刻沉神进去,却发现里面一切正常。草药没动,符阵稳定,空气都静止着。就在我打算退出时,眼角余光扫过岩壁——
那道新裂痕旁边,多了一个极小的印记。
形状像一只倒挂着的眼睛,只有一条缝,没有瞳孔。嵌在青铜表面,颜色比周围深一点,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我伸手去碰,指尖刚碰到,那条缝竟然眨了一下!
我猛地缩手。
钟内温度骤降,半个身子都冷得发麻。还没反应过来,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你……听得见吗?”
不是鼠王。
也不是我自己。
那声音像是从钟深处传来的,沙哑、干涩,透着一股久远的疲惫。说完这一句,就没动静了。裂痕恢复平静,那只“眼睛”也消失不见,仿佛刚才全是幻觉。
可我知道不是。
我盯着那块地方,呼吸放得很轻。过了好久,才缓缓退出洞天。
外面天还没亮。
我仍坐在原地,手放在膝盖上,掌心朝上。风吹进来,吹乱了额前的碎发。我没有动,也不敢动。
十息之后,左耳的小环又热了。
这一次,热度集中在内侧,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贴着耳骨,慢慢地、一点点往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