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的手还抓着我的手臂,指尖冰凉得吓人。就在这时,那具盘坐在地上的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幽蓝色的光,像是把整块寒冰炼进了身体里,冷得让人发抖。
他动了。
不是站起来,而是突然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到了我们身后三丈远的地方。他掌心里托着一块晶莹剔透的晶体,微微颤动,一道刺骨的寒流顺着地面蔓延过来,脚下的冰层瞬间变得更厚更硬,几乎要把我们冻住。
我猛地侧身翻滚,肩膀还是被一道冰刃擦过,火辣辣地疼。耳畔的嵌器滚烫,洞天里的噬金鼠王躁动不安,它在警告我——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残魂,而是用活人献祭的方法,强行把神识和玄冰髓融合在一起的存在!半灵体、半实体,比鬼还难缠!
“他要跑!”柳如烟低喝一声,银丝再次甩出,缠向那人手腕。
可那身体只是轻轻一晃,整条手臂竟化作一团冰雾散开,又在另一边重新凝聚成型。他根本不理情蛊的束缚,反而借力往前冲,直扑我怀里装药囊的位置。
我知道他在找什么。
刚才我偷偷收进洞天的那一小块玄冰髓,虽然藏在凝血树根最深处,但钟壁一直在轻微震动。只要它还在体内,就会被感应到。
我没有后退,反而迎上前一步,在他逼近的刹那,左手狠狠按下了耳环上的嵌器。
嗡——
一道银色的小门在我神识中浮现。我张口吐出一枚暗青色的丹丸,裹着三灵根之力,直射他的双腿!
霜蚀毒丹,成了!
这是我用噬金鼠啃下来的玄冰杂质,加上毒木汁液炼成的特制毒丹,专门对付这种阴寒体质。丹丸撞上他膝盖的瞬间轰然炸开,灰绿色的霜斑迅速爬上他的腿,竟然真的让那双腿僵住了片刻!
他动作一顿。
就是现在!
我右手掐诀,催动洞天钟里残存的寒气反压经脉,强行提速,绕到他侧后方。与此同时,柳如烟第三次出手,银丝不再缠手,而是刺入冰壁,从地下穿行,猛地从他头顶破冰而出,像毒蛇一样绞向他的脖子!
“你疯了?”她咬牙,“这家伙断了都能再生,你想耗到什么时候?”
“不耗。”我喘了口气,“只争这一瞬。”
话音未落,我已经从腰间抽出一支青铜刻笔,笔尖沾着之前取髓时残留的蓝光,对准他背部脊椎狠狠扎了下去!
这不是攻击,是标记。
鲁班七世给我的这支笔,能在灵体上留下无法抹除的符印,哪怕魂飞魄散,也能追踪轨迹。只要他还在这冰窟里,下次现身,逃不过我的眼睛。
笔尖入体的瞬间,那具身体猛然一震,发出一声不像人类的嘶吼。幽蓝的光从伤口溢出来,像沸腾的蒸汽。
他终于转头看向我。
那一眼,让我浑身发冷。
他的脸在冰层下扭曲变形,五官融化又重组,仿佛无数张面孔叠加在一起,最后定格成一个我熟悉的名字——
厉无咎。
血手丹王。
“原来是你……”他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带着回响,“藏得真深啊,连我都差点以为你只是个只会炼药的废物。”
我没说话,也没动。
真正让我心沉的,是他接下来的动作。
他抬起唯一完好的手,掌心那块更大的玄冰髓缓缓升起,开始吸收四周的寒气。整个冰厅温度骤降,连我的嵌器表面都结了一层薄霜。
更糟的是,我感觉到洞天钟内部的碎片也在共鸣,凝血树的根须微微抽搐,好像在抗拒某种召唤。
他在试图夺回另一半。
“别让他连通两块髓!”柳如烟突然扑过来,一把将我推开。
几乎在同一刻,一道极寒光束从晶体中激射而出,击中她刚才站的位置,整片冰面炸裂,碎冰四溅。
她嘴角渗出血丝,显然是替我挡了一部分冲击。
“你还撑得住吗?”我扶住她的肩膀。
“情蛊不怕冷,怕的是他根本不躲。”她冷笑,“这种人,越聪明就越狠,专走绝路。”
我点头,迅速从药囊里取出三枚丹药:一枚爆灵丹,能短暂提升灵力;一枚固脉丹,压制体内乱窜的寒气;最后一枚,是我刚炼好的“滞神丸”,可以干扰神识运转,配合毒丹效果翻倍。
我把滞神丸吞下,嘴里顿时一片苦涩。
下一秒,我主动冲了上去。
不是直线冲,而是贴着冰壁低掠,借着柱状冰棱掩护自己。血手丹王感知强,但这具躯壳毕竟不是活人,反应有延迟。只要我能靠近五步之内,就能引爆滞神和霜蚀的双重毒性,让他神魂俱损!
他果然抬手,玄冰髓再次蓄力。
但我早有准备。
就在光束即将成型的刹那,我猛地把爆灵丹扔出去,在半空中炸开!剧烈的能量波动打乱了寒气凝聚,那一击偏了几寸,擦着我的后背划过,道袍撕裂,皮肤焦麻刺痛。
可这痛感让我更清醒。
三步。
两步。
我举起青铜刻笔,正要刺下,他却忽然笑了。
“你以为……我真是来抢那半块碎片的?”
话音落下,他竟松开了手,任由那块玄冰髓朝地面坠落。
我不信。
这种时候放弃核心目标?不是陷阱,就是另有阴谋。
念头还没转完,异变突生!
那晶体没落地,而是在离冰面半尺处突然停下,接着分裂成无数细小光点,像萤火虫一样四散飞舞,每一粒都钻进附近的冰壁,仿佛在激活某个阵法。
整个冰厅开始震动。
头顶冰层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一道道幽蓝符线浮现,组成一个巨大的封印图案——而图案的中心,正是我站着的地方。
我懂了。
他不是来抢碎片的。
他是来补阵的。
这块玄冰髓本就是阵眼的一部分,我拿走一小块,等于破坏了平衡。他现在做的事,是以残魂为引,重新闭合封印——把我和柳如烟,一起镇死在这里!
“快跑!”我朝柳如烟大喊。
但她没动。
她的银丝早已布满四周冰壁,此刻正疯狂收缩,想把那些游走的光点逼出来。她的脸色越来越白,显然撑不了多久。
“这阵法困不住我。”我说。
“但会毁了你体内的钟。”她盯着我,声音很轻,“你听到了吗?它在哀鸣。”
的确。
洞天钟在剧烈颤抖,每一次震动都像敲在我的骨头上。凝血树的根须开始蜷缩,那块刚得来的玄冰髓也被迫脱离保护圈,悬浮在空中,和外面的光点遥相呼应。
它想出去。
它想回归阵眼。
我咬牙,强行压制神识,把那碎片重新拉回根系包裹中。可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强行剥离。
必须打断阵法节点!
我抬头看向血手丹王。
他已经不成人形,大半身体化作冰雾飘散,只剩一颗头颅和一只手臂悬在空中,眼中幽光不灭。
“你守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一个人进来?”我问。
“不是等人。”他声音沙哑,“是等钟。”
我心里一震。
他知道洞天钟?
不可能!静默之约绝不允许泄露!
除非……
他不是靠情报知道的,而是——感应。
就像玄冰髓彼此共鸣一样,这座冰窟深处的东西,也在呼唤我体内的钟。
“你早就计划好了。”我慢慢站直,“昨夜三队人进来,不是误触机关被杀,是你放进来试探的。你在找合适的容器,而我不是第一个。”
他没否认。
柳如烟突然冷笑:“所以他才特意留我一条命,让我带话给你。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局。”
我看着空中那颗头颅,一字一句:“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杀了我,让钟沉寂三天?还是等它自己崩开?”
“都不用。”他说,“只要你站在这里不动,半个时辰后,钟自会离你而去。它是活的,它会选择归宿。”
我笑了。
笑得很冷。
“你说它会走?”
我抬起左手,轻轻抚过耳环上的嵌器。
“可它现在……还听我的。”
下一瞬,我捏碎手中的固脉丹,把全部灵力灌入嵌器,开启洞天门户。
不是为了逃。
是为了反击!
我把滞神丸和霜蚀毒丹同时投入门户,借助嵌器传导,在洞天内完成二次炼制——这一次,以凝血树为炉,以玄冰髓碎片为引,瞬间催化出更强的复合毒素!
银门开启,毒雾涌出,顺着我之前刻下的符印,直扑空中那颗头颅!
他终于变了脸色。
因为那毒雾不仅腐蚀神识,还夹杂了一丝来自玄冰髓本身的寒源之力——那是属于阵眼的反向侵蚀!
“你……你怎么可能操控它?”
“因为你忘了。”我冷冷道,“拿走它的,是我。”
毒雾缠上他的残魂,幽蓝的光开始溃散。
他怒吼一声,想逃进冰壁,却被柳如烟最后一道银丝死死缠住脚踝。
我冲上前,在他即将消散的瞬间,伸手抓住了那块从他掌心掉落的玄冰髓。
冰冷刺骨。
但它没有挣扎。
它安静地躺在我掌心,像是认主了。
头顶的封印阵光芒骤暗。
冰厅恢复寂静。
柳如烟靠着冰柱滑坐在地,呼吸微弱。
我握紧那块晶体,耳边嵌器的温度渐渐恢复正常。
可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血手丹王不会这么容易消失。
而这座冰窟,也远没有揭开真正的秘密。
我低头看向手中的玄冰髓,发现表面浮现出一行极细的刻痕,像是古老文字,又像是一幅地图的轮廓。
还没等我看清,那痕迹忽然蠕动起来,像活物般钻进了我的掌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