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脚印歪歪扭扭地穿过枯黄的落叶,一直延伸进黑压压的树林深处。
我盯着那串脚印,心还在砰砰乱跳。刚才真是太吓人了,要不是驱邪粉的味道把那个东西吓跑,我们四个早就淹死在毒池里了。阿箬的哥哥把一本破旧的书塞进我手里时,手都在抖。我没敢多问,赶紧把书塞进贴身的药囊,紧紧按在胸口,生怕它丢了一样。
“走。”我小声说,“别碰地上的水。”
我们四个从地道口爬出来,外面是药王谷北边的密林,天灰蒙蒙的,雾气还没散。程雪衣靠在树上喘气,脸色白得像纸。鲁班七世蹲在地上,手里摆弄着他那只铜老鼠,机关咔哒咔哒响。忽然,老鼠的眼睛闪出一道红光。
“连上了!”他低声说,“南门那边有动静。”
我没说话,背靠着一棵老松树,慢慢打开药囊,拿出那本残卷。封皮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可摸上去居然还有点温热。我翻到第三页,手指刚碰到一行小字——
“……炼制百毒丹者,必以洞天钟为炉引,方能聚万毒归源……”
身体猛地一僵!
一股说不出的闷胀感从胃里冲上来,像是被什么东西锁住了喉咙。我立刻合上书,深呼吸,手心全是冷汗。糟了!洞天钟的规则在警告我——不能说,也不能想得太深。这本书竟然直接写出了它的名字,哪怕我只是默念,都差点被反噬!
“你怎么了?”阿箬看出我不对劲。
我摇摇头,把书重新收好。“这书有问题。”我说,“它知道我会来。”
程雪衣扶着膝盖站起来:“什么意思?”
“不是知道我们会闯进去。”我压低声音,“是知道谁能用它。上面提到了一件法器,和我用的一样。只要我敢炼这丹,就会暴露。”
她眼神一紧:“他会顺着找到你?”
“不一定。”我看着手心,“但他会猜。厉无咎不傻,他既然留下这半本书,就一定设好了圈套。”
风轻轻吹过树林,树叶沙沙作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怒吼,撕心裂肺,带着浓浓的恨意和杀气,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恶鬼在咆哮。
“陈玄——!”
那声音直冲脑门,震得树枝上的露水哗啦啦掉下来。我浑身一僵,这不是普通的喊人,而是带着神识的诅咒,专门冲我来的!
“他还活着。”鲁班七世眯起眼睛。
我闭了闭眼,悄悄把手伸进洞天钟。里面的土壤微微震动,一缕淡淡的血丝浮上来,缠在凝血树的根上。和血手丹王袖口的刺青一模一样……没错,是他留下的印记。他没死,说不定已经脱困了。
“他记住了我的名字。”我说。
阿箬一直没说话。她从药篓里拿出一本破旧的小册子,封面写着《百草经》,翻开一页又马上合上。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哥哥还在里面,生死不明。可现在回去,等于送死。
“他不会罢休的。”程雪衣扶着树干走近,“刚才那一吼,不只是发泄,是在宣战。”
我点头:“他在告诉所有人,他回来了。”
鲁班七世突然抬手,铜老鼠眼里红光急闪。他快速调投影,空中浮现出一面飘着的旗帜——红色底,黑色纹路,边缘烧焦了,正是血手丹王常用的血旗,现在正挂在青岩城南门上方。
“他已经派人占了城门口。”鲁班七世冷笑,“不是攻城,是立威。”
“他在等我。”我说,“他知道我会回青岩。”
程雪衣皱眉:“如果他控制了城防,我们硬闯就是自投罗网。”
“那就绕。”我望向北岭方向,“走山脊线,避开主道。先摸清楚城里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进城。”
鲁班七世收起铜鼠,从背包里拿出三只小小的机关蝴蝶,翅膀泛着哑光。“我让它们提前探路,沿着北岭飞一圈,两刻钟后传回画面。”
“小心点。”我说,“别用灵力,改用机械发条。厉无咎的人现在肯定在搜任何异常波动。”
他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是谁?”
片刻后,三只蝴蝶无声地滑入空中,像落叶一样随风飘远。我们四人躲进一处岩缝休息。程雪衣靠着石壁闭眼调息,鲁班七世检查零件,阿箬默默整理药篓里的药材。
我坐在最外边,手一直按在药囊上。
那本书像块烫铁,贴着我的心口。它不只是线索,更是一把钥匙——一把专门打开我秘密的钥匙。厉无咎可能不知道洞天钟全部的秘密,但他一定猜到了什么。不然不会在书里留下这么明显的提示。
他是想逼我用它。
一旦我动用洞天钟炼丹,法则反噬会让它沉默三天。那段时间,我就没了优势。不能提纯药材,不能藏身,也不能暗中布局。他会趁机杀进来。
这才是真正的陷阱。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炼过无数毒丹、疗伤丹、爆灵丹,全靠洞天钟的秘密。现在,敌人竟然已经窥见一角。
不能再拖了。
“等蝴蝶回来,我们就出发。”我对鲁班七世说,“路线定好了吗?”
他抬头:“两条路。一是穿北岭鹰嘴崖,危险但隐蔽;二是绕东沟野猪林,平坦但容易撞上巡逻队。”
“走鹰嘴崖。”我说,“宁可慢一点,也不能暴露。”
阿箬忽然开口:“你打算怎么办?那本书……真的不能看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能看,但不能细看。每多读一页,风险就多一分。我现在只能记住关键内容,等安全了再想办法破解‘静默之约’的限制。”
她点点头,没再问。
远处,第一只机关蝶悄悄飞回,停在鲁班七世肩头。他取下蝶翼上的晶片,插进铜鼠背部。投影再次浮现——北岭小道没人,岩石间有几处新踩倒的草,但没埋伏。
“可以走。”他说。
我站起来,拍掉衣服上的土。最后看了眼药王谷的方向。那里依旧安静,可我知道,那座毒池永远不会真正平静。它在等下一个祭品,而厉无咎,已经盯上我了。
“贴着墙走。”我说,“收好所有金属法器,脚步轻点。”
四人依次起身,我走在最前面,右手始终按在药囊上。风吹过来,带着腐叶的气息。阿箬紧跟在我身后,程雪衣由鲁班七世扶着,脚步有些不稳。
刚转过第一个山坳,鲁班七世突然停下。
“等等。”他低声说。
我回头。
他正盯着铜鼠的投影,眉头越皱越紧。第二只蝶传回的画面里,北岭半山腰一块大石头后面,有一抹暗红一闪而过——不是血迹,是布料的颜色。
那种红,只有血手丹王的亲卫才会穿。
“他们早到了。”我说。
鲁班七世咬牙:“不是巡逻,是蹲守。”
我盯着画面,脑子飞快转动。他们不可能凭空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除非——
“残卷上有标记。”我猛地想到。
立刻掏出那本书,翻到最后一页。纸背角落,有一圈极细的暗纹,像是干涸的血点连成的符。我指尖轻轻一碰,一丝微弱的灵波荡开。
追踪咒。
我冷笑一声,从药囊里抓出一小撮灰白色粉末,撒在符纹上。粉末一接触,那圈暗纹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风中。
“清掉了。”我说。
鲁班七世瞪着我:“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他喊出我名字那一刻。”我收起残卷,“他知道我会逃,也知道我会研究这本书。所以他不怕我们跑,就怕我们不看。”
程雪衣喘了口气:“这根本不是夺经之战……是钓鱼。”
“没错。”我看向北岭深处,“他让我们拿到残卷,就是为了引我暴露。”
风更大了,吹得衣服猎猎作响。远处,第三只机关蝶正缓缓飞回。
我握紧药囊,迈步向前。
“换路线。”我说,“不走鹰嘴崖了,改走断魂沟。”
阿箬跟上来:“那边……听说塌方了。”
“正因为塌方,他们才不会防备。”我回头看她一眼,“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鲁班七世咧嘴笑了:“你还是这么阴。”
我没说话,只是加快脚步。
身后,最后一片枯叶被踩碎,发出轻微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