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杉杉说的话不过是吓唬人的鬼话。
什么毒蘑菇、会死人，一听就是编出来唬小孩的。
好话劝不住执拗的人，杉杉快步跑到张云花那边，专心低头捡菇。
曹佳佳以为她被自己骂跑了，心里美滋滋的。
她弯下腰，眼睛紧盯地面，专挑那些颜色最鲜艳的蘑菇。
不知不觉，就离大伙儿走了老远。
等她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心跳猛地一滞。
“咦？人都去哪了？”
她提高了音量，又喊了几声。
“胖婶！杉杉！”
可回应她的，只有山谷间淡淡的回音。
她头一回遇上这种场面，心跳砰砰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想回家，可一想，自己到底是从哪边来的？
四周的树看起来都一模一样，她根本分不清方向。
只能随便挑了一个方向走。
起初还有些模糊的小径，后来连小径都消失了。
灌木丛生，藤蔓缠绕，她不得不拨开枝叶，艰难前行。
脚踩到一块青苔，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地摔进一处洼地。
泥水四溅，弄脏了她的衣服。
“哇！”
她再也绷不住，扯着嗓子哭了出来。
哭了半天，肚子又开始叫了起来。
曹佳佳饿得头晕眼花。
低头一看，地上全是捡来的野蘑菇。
随手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可突然想起杉杉说过，有些蘑菇能毒死人。
她停下动作，眼神闪烁，心里闪过一丝犹豫。
随即把那些看起来危险的挑出来扔掉。
留下那些她自以为安全的，继续吃。
另一边，杉杉跟着大伙儿，正慢悠悠往山下走。
她提着竹篮，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篮子里的蘑菇堆得冒了尖。
有灰褐色的、浅黄的、还有带着小斑点的。
她时不时低头看看，生怕漏掉哪一朵。
刚出林子，就看见凌安勋站在路口等她。
“爸爸！”
她眼睛一亮，冲过去扑进他怀里。
凌安勋顺势弯腰，稳稳地接住她，把她抱了起来。
她的小脸贴在他胸前，咯咯地笑着。
“你看！我采了这么多蘑菇！晚上能炒蘑菇，还能煮蘑菇汤！”
她从篮子里抓起一朵最大的，举到他面前。
这是她和爸爸之间的小秘密。
每次她带回一点山里的东西，他都会认真地看。
哪怕只是一片特别的叶子，他都会笑着说“杉杉真厉害。”
这种被重视的感觉，让她心里暖暖的。
可说着说着，她忽然想起曹佳佳。
那个小姑娘，她不喜欢，可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不至于……
真吃毒蘑菇送命吧？
杉杉皱起眉头，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想象着曹佳佳躺在林中，脸色发青，痛苦地抽搐，不禁打了个寒战。
“爸爸……你能陪我回去找曹佳佳吗？别让她一个人在林子里。”
她仰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恳求。
凌安勋一愣。
他没想到，杉杉居然会为一个讨厌的人操心。
心里一热，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好，我陪你去。”
“杉杉，你这么做，是对的。”
他目光坚定地望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
“以后遇到相同的事，也要这么想，懂吗？人虽有善恶，但生命本身值得尊重，哪怕对方曾让你不开心。”
“为啥对呀？”
杉杉歪着头，一脸天真无邪。
“我只是觉得，她再讨厌，也不该被毒蘑菇害死嘛。要是吃了会肚子痛，疼起来多难受啊。”
凌安勋看着她，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笑意。
他耐心地把一个个道理用最简单的话语慢慢讲给她听。
“有时候，别人对你不好，是她们还没学会怎样善良。可如果我们因为这样就希望她们遭殃，那我们的心也会变得冷硬。而你选择了保护她，这就是真正的勇敢，也是最大的善意。”
杉杉听得一愣一愣的。
忽然间，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睛猛地瞪大。
“哦！原来我是聪明的小天使！”
她立刻挺起小小胸脯，脸上洋溢着自豪与决心。
“那我以后还要更聪明，更善良！不让任何人受伤，也不让坏人变成更坏的人！”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大人全笑了起来。
张云花笑得最厉害，心里暗暗感叹。
要是以后自己也能生个像杉杉这么贴心的孩子，那真是祖上积了八辈子的德。
杉杉看见她那副神情，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她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张云花的肚子。
“婶婶，你肚里的小宝宝出来，也会和我一样乖的。”
她仰着脸，语气认真又温暖。
“因为弟弟和妹妹住在这么好的妈妈肚子里呀。”
“真、真的吗？”
张云花先是笑着，随后却怔住了。
杉杉刚才是不是说了……
弟弟和妹妹？
“云花！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
杨大鹏一看老婆脸色不对，转身就要拉人往镇上跑。
张云花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声音有些发抖。
“不是……是杉杉说的话，你没听清吗？她刚说……有弟弟和妹妹了。”
“你说真的？”
杨大鹏眼睛瞪得溜圆。
“别是你太想生孩子了，耳朵听岔了吧？还是自个儿瞎琢磨出来的幻觉？”
“谁瞎想啊！”
张云花急得脸都涨红了。
“你忘了？杉杉什么时候说过不靠谱的话？她说鸡明天会下双黄蛋，结果还真下了。她说村口那棵老槐树要开花，隔周就冒出了嫩芽！这不是灵验了多少回了吗！”
这话一出，杨大鹏顿时愣住了。
紧接着，一股热流从心底直冲脑门。
两人高兴得声音大了点，语调都带着狂喜。
路过的邻居们听见动静，纷纷驻足张望。
“哟，大鹏夫妻这是捡了灵芝了？笑得这么开心！”
隔壁张婶挎着菜篮子，笑着调侃道。
“哎呀嫂子，您可真会打趣，这山沟沟里，谁见过灵芝长腿跑啊？”
张云花嘴上笑着，脸上的喜悦却怎么也藏不住。
但她立马把话头拐开，生怕说多了惹人闲话。
哄走那些围在一旁的闲人，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赶紧加快脚步，追上前面那群人影。
刚走到曹大强家的门前，队伍却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杨大鹏凑到老婆耳边，压低了嗓音。
“你说，咱们真要进去了？那家伙可不是好说话的主。”
这时，小周已经大步上前，抬起手，“咚咚咚”地敲响了门板。
曹大强刚从厂里下了班，正打算关门歇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