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朦胧光影悬浮于绝对隔绝的虚空中。
此处是辰极法殿核心中的核心，连光阴的流速都与外界不同。
法轨尊主的光影不再如外界显现那般平稳，边缘处细微的波纹持续荡漾，如同被投入石子的静湖。
他率先开口，道音直接在磐石尊主的感知中震荡，带着一丝未曾对外显露过的凝沉：
“那道胎……绝非此方天地所能孕育。
其根基之古老、结构之逆常，已触及无中生有的禁忌领域。
强行窥探其源，反遭其韵冲击，天阶本源受创便是明证。”
磐石尊主的光影如山峦般稳固，但内部传递出的意念同样沉重：“非夺舍，非转生，更像是……被某种超越你我理解的存在，以不可思议的伟力，铸造而成。
那八道与他同源共生的韵，虽残损，其本质位阶，恐怕凌驾于你我之上。”
一阵沉默。
两位主宰境的存在，统御一方星系的至高尊主，此刻的意念交流中竟透出罕见的忌惮。
“夺舍之念，荒谬至极。”
法轨尊主的意念带着绝对的否定，“那道胎与他灵魂的契合已臻至唯一。
外来神魂，纵使你我这等境界强行侵入，结果绝非掌控，而是引发道胎本能反噬，最轻亦是道基崩毁，重则……你我之神魂将成为滋养那道胎的养料，或直接被其同化、抹除印记。”
“确是如此。”
磐石尊主认同，“此非力量层次差距，而是根源层面的排斥。
犹如清水与滚油，纵使清水再多，亦难相融。
强行为之，唯两败俱伤，而我等陨落之风险，远超此子。”
话题转向核心利害。
“他所言被绑票而来，虽似戏言，恐近真相。”
法轨尊主分析，“如此手笔，铸此道胎，将其送来……背后所图，绝非一隅一地之利益。
恐涉及你我亦未能窥见的更高层次博弈。
此子，便是一枚投入我九璇星系的棋子，亦或……是一个巨大的因果漩涡。”
“善待，或可控。
逼迫过甚，则可能提前引爆其身后漩涡，为我星系招致不可预测之劫。”
磐石尊主道出关键，“天阶考验，已近乎撕破脸皮。
眼下亟需弥补，至少维持表面缓和。
那枚九转轮回破障丹，必须给他，且需痛快给予。
此乃缓兵之计。”
“然。
丹药予他，遂其心愿，可暂稳其心。
授予星轨行走者虚名，虽被他拒，但姿态需做足。
此后，以观察为主，监控其行踪，厘清其背后脉络，方为上策。”
法轨尊主定下基调，“只要其行为不触及星系存续之底线，便容他存在，甚至可借其手，涤荡一些积年沉疴。”
“关键在于，如何界定底线？”
磐石尊主提出实际难题，“此子行事，天马行空，毫无章法。
今日可安分守己，明日或便捅破天际。”
“底线……即星座架构稳定，星系法则不因他而紊乱。”
法轨尊主声音转冷，“若其行为有引发星座碰撞、或招致外道大举入侵之虞，则无论其背后站着谁，辰极法殿必须倾力镇压，即便付出惨痛代价。”
最终，两位尊主的意志达成统一：
暂观其变，隐忍以待。
以丹药安抚，以规则约束，以整个星系为棋盘，观察这枚“超规格棋子”的真正动向与其背后执棋者的意图。
夺舍是自取灭亡之下策，掌控与利用，才是主宰应有的格局。
意念交流平息，两道光影在隔绝界中缓缓沉浮，静默中蕴含着对未来的深深审慎。
陆凡的存在，已如同一道无法测算的变量，投入了九璇星系既定的命运长河之中。
……
静室内，灵光氤氲。
法轨尊主的光影微动，一个萦绕着九彩霞光的玉匣无声浮现，悬停在陆凡面前。
匣盖开启，一枚龙眼大小、表面有无数细密道纹如活物般流转的丹药静静躺在其中，异香扑鼻，闻之便觉神清气爽，周身灵气雀跃。
“九转轮回破障丹。”
法轨尊主的声音依旧平淡，“依约予你。
然，丹力化开之际，需谨守灵台，莫要……”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陆凡眼睛一亮，根本不等对方说完要求，一把抓过玉匣，取出丹药，像是吃糖豆般随手抛进嘴里，咕噜一声便咽了下去。
他甚至咂咂嘴，嘀咕道：“味道还行，就是有点淡。”
两位尊主的光影似乎凝滞了一瞬。
如此神丹，竟被如此对待……
丹药入腹，初时并无特殊感觉。
但下一刻，一股难以形容的暖流自陆凡丹田深处轰然爆发，不是蛮横的冲击，而是如同生命母泉般温柔却磅礴的力量，瞬间涌向他四肢百骸、识海灵魂的每一处角落，尤其是与那沉睡的第七位至尊对应的区域。
他的丹田气海深处，光华大放，一道清冷皎洁、如同月华凝聚的虚幻身影缓缓浮现。
那身影笼罩在朦胧光晕中，看不真切面容，却自带一股执掌生机、点化万丹的至高意境。
与此同时，一个清冷中带着一丝初醒慵懒的女声，直接在陆凡意识中响起，带着些许疑惑与了然：“九转轮回……原来如此。
小家伙，你这身子骨，倒是被折腾得不轻。”
天丹至尊，月无瑕，苏醒！
几乎在同一时间，陆凡周身气息不受控制地暴涨！
问天境巅峰的壁垒在这股内外交泰的磅礴力量面前，如同薄纸般被轻易捅破。
但他突破的动静，却远超常人想象！
没有剧烈的灵气漩涡，没有骇人的天地异象。
取而代之的，是自陆凡头顶天灵处，冲出一具玲珑剔透、与他容貌一般无二、高约三尺的虚幻元婴之体！
这元婴怀中，不再仅仅抱着小剑虚影，其周身有剑窍隐现、阵纹流转、极速光影闪烁、气血烘炉轰鸣、魂力琉璃澄澈、防御玄光厚重，以及新生的、蕴含着无尽生机与丹道至理的生命光华！
七窍共鸣，法则自显！
这玲珑元婴小手挥动，并没有施展任何已知神通，而是如同孩童涂鸦般，在虚空中勾勒起来。
一道道看似随意、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玄妙的轨迹自然浮现，这些轨迹交织、缠绕，竟在陆凡头顶形成了一幅……
不断变幻的、活着的、充满恶趣味的图案时而像是一个竖起的中指，时而变成一张嘲讽的笑脸，时而又化为一个歪歪扭扭的“凡”字，但无论形态如何变化，其核心都散发着一股“无视常规”、“我即规则”的独特道韵！
这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天地法则，而是独属于陆凡的，融合了九窍玲珑体本质与现代青年跳脱心性的玲珑法则！
一种充满了不确定性与可能性的、近乎耍无赖般的法则雏形！
“噗……”
静室那由辰极法殿加持、足以困住圣者境的壁垒，在这看似胡闹的玲珑法则具象化出现的瞬间，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剧烈的涟漪，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四周流淌的莹光壁障明灭不定，整个静室都随之轻微震颤起来！
两道尊主光影剧烈地波动，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即便只是化身，也能感受到他们传递出的强烈震惊与难以置信。
这哪里是突破法则境？
这简直是当着他们的面，重新定义了什么叫做“法则”！
此子之道，竟诡异如斯！
玲珑元婴似乎玩够了，打了个哈欠，携带着那幅不断变幻的、充满嘲讽意味的玲珑法则图案，倏然收回陆凡体内。
但此时陆凡忽然觉得喉咙发干，胃里传来一阵极其强烈的空虚感，仿佛三天三夜没吃饭的饿死鬼投胎。
他猛地捂住肚子，眼睛都有点发绿，直勾勾地看向对面的两道光影，嘴里喃喃道：“饿……好饿……有没有吃的？
丹药，对，高级丹药！
快给我！”
这感觉来得突兀且凶猛，完全不受控制，显然是月无瑕的至尊本质在影响着这具刚刚突破的躯体，对高品质丹药产生了近乎本能的渴求。
他话音未落，周身那刚刚突破至法则境巅峰、尚未能完美收敛的气息，因这突如其来的强烈渴望而骤然失控！
“轰！”
一股蛮横的威压以他为中心炸开，头顶那幅尚未完全散去的、由玲珑法则勾勒出的嘲讽笑脸图案猛地一亮，随之扭曲、膨胀。
静室四壁流淌的温润莹光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如同被重锤击打的琉璃，瞬间布满裂痕。
整个空间开始剧烈摇晃，地面崩裂，顶壁有碎屑簌簌落下，精纯的灵气变得狂暴紊乱。
这间由辰极法殿加持、本应用来困住甚至研究他的坚固静室，竟在陆凡无意识的力量外泄下，开始走向崩解！
两道尊主光影剧烈地闪烁，几乎要维持不住化身形态。
法轨尊主那向来淡漠的光晕急促波动，磐石尊主厚重的光影也泛起阵阵涟漪。
两位俯瞰星系的存在，此刻清晰地感觉到某种名为“头疼”的情绪正在滋生。
眼见静室即将彻底报废，法轨尊主光影中倏地飞出一道流光，乃是几个晶莹玉瓶，瓶身刻满玄奥纹路，一看便知内蕴珍宝。
“拿去！”
法轨尊主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急促。
玉瓶悬于陆凡面前，瓶塞自动弹开。
顿时，一股比九转轮回破障丹更浓郁数倍的异香弥漫开来，让人吸一口都觉神魂舒泰。
瓶内丹药或如龙眼，紫气氤氲。
或似珍珠，霞光缭绕。
还有的如同火焰跳动，生机磅礴。
陆凡眼睛都直了，一把抓过玉瓶，也顾不上数，仰头就往嘴里倒，如同吃炒豆一般，嘎嘣脆响。
磅礴精纯的药力瞬间在他体内化开，那股难以忍受的饥饿感终于被暂时压了下去。
他满足地打了个带着药香的嗝，周身失控的气息也随之缓缓平复。
头顶那扭曲的玲珑法则图案晃了晃，渐渐隐没。
即将彻底崩塌的静室，堪堪稳住了最后的结构，没有当场化作废墟，但已是满目疮痍，灵光黯淡。
与此同时，一个清冷中带着几分初醒慵懒，又隐含一丝锐利的女子声音，直接在陆凡识海深处响起，与其他几位至尊的意识瞬间连接：
“哟，这么热闹？
我这是睡了多久？
风丫头，你的剑意还是这么扎人。
墨家妹子，周遭这些阵法纹路是你的手笔吧，还是那般严谨。
小白，别在我丹田里蹦跶，痒。
云姐姐，多谢护持这小家伙神魂。
苏妹妹，你这气血烘炉倒是烧得旺。
石家妹子，这身板够结实。
嗯？
还有一个没醒？
看来是我最先到了。”
这声音如同玉磬轻鸣，带着一种天然的熟稔与上位者的审视，瞬间与其他七位至尊的意识打成一片，没有丝毫隔阂，仿佛只是小别重逢。
风青依的意念带着一丝战意：“月无瑕，你倒是会挑时候醒，正好赶上这小子要拆家。”
墨璇玑温柔回应：“月姐姐醒了就好，这小家伙炼丹的天赋，还需你多费心。”
白浅语笑嘻嘻：“月姐姐，你醒了可太好了！
以后有好玩的丹药记得分我点！”
云梦璃带着笑意：“无瑕，你既苏醒，这小家伙的根基便更稳妥了。”
苏妖娆娇声：“月姐姐，你可算来了，这小冤家折腾人的本事见长，正好需要你管管。”
石蛮蛮憨厚：“月姐姐好！”
魂源至尊的意念温和：“欢迎归来，无瑕。”
七嘴八舌的问候在陆凡识海里瞬间完成，熟络得如同老友聚会。
月无瑕清冷应道：“看来我错过不少趣事。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这小家伙……嗯？”
她的意念在陆凡体内一转，陆凡顿时感觉脑袋里“嗡”一下，仿佛瞬间被塞进了一座丹道图书馆，无数关于药材性状、药理搭配、火候掌控、凝丹手诀的知识汹涌而来，清晰得如同与生俱来的本能。
他甚至能“看”到月无瑕漫长岁月里炼丹时的种种感悟与独门技巧。
“我……靠……”
陆凡甩了甩头，眼神先是一阵茫然，随即亮得吓人，一种强烈的、想要亲手试一试的冲动涌上心头。
他感觉现在给他一堆草，他都能搓出丸子来！
也顾不上场合，更没理会面前两位尊主光影那微妙的波动，陆凡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静室角落几盆用于点缀、散发着微弱灵气的观赏性灵植上。
他又摸了摸身上，从之前扫货的储物法宝里胡乱掏出一把零零碎碎、品阶不高、属性杂乱的低级灵草和几块常见的暖玉、寒铁之类的矿物。
“就这些了！”
陆凡嘀咕一句，盘膝坐下。
在法轨尊主和磐石尊主愕然的注视下，陆凡双手快得带起残影，却不是任何已知的炼丹起手式。
他左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缕金色剑气吞吐，对着那堆灵草和矿石就是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切削、穿刺、剥离！
嗤嗤嗤！
剑气过处，灵草被精准地分割成大小完全一致的微粒，矿石被削下粉末，杂质被凌厉的剑意直接绞碎湮灭。
这哪里是处理材料，分明是施展一门精妙绝伦的剑法来“备料”！
紧接着，他右手虚按，双眸之中阵纹浮现，一个微型的、结构极其复杂玄奥的立体光阵凭空出现，将处理好的材料包裹。
光阵缓缓旋转，不同区域的温度、灵气属性竟截然不同，有的地方炽热如炉，有的地方冰寒刺骨，有的地方生机勃勃，有的地方沉重凝滞。
他以阵为炉！
随后，陆凡双腿处神行至尊的力量微微流转，他的身形端坐不动，但双手却在微型光阵周围带起无数幻影，指诀变幻莫测，时而如蝴蝶穿花，时而如飞鸟投林，速度之快，几乎扭曲了光线，根本看不清轨迹。
这手法，竟隐隐带着《逍遥游》身法的玄妙，无迹可寻！
更奇特的是，他胸膛中心脏有力搏动，赤心至尊的力量影响着情绪，让他全神贯注，一种“必定成功”的强烈意念融入动作之中。
背脊散发厚重玄光，定住这片区域的空间，防止“丹炉”崩溃。
识海魂力澄澈，精准掌控着每一个细微变化。
七窍之力，竟被他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融入了炼丹过程！
没有地火，没有丹鼎，只有剑气备料、阵域为炉、极速手诀、以及各种至尊能力加持下的一种……近乎野蛮粗暴又精密无比的“合成”！
两位尊主的光影凝固了。
以他们的见识，见过行云流水的炼丹，见过举重若轻的炼丹，甚至见过一些丹道怪杰的奇特法门，但从未见过如此……
将剑道、阵道、极速、气血、魂力、防御等等毫不相干的能力，如此生猛又和谐地揉进炼丹里的手法！
这已经完全颠覆了他们对“炼丹”二字的认知！
这不是在炼丹，这简直像是在用蛮力强行命令这些材料按照他的意志进行重组和升华！
其中蕴含的，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近乎“我意即天意”的霸道玄妙！
短短十息不到。
那微型光阵中央，杂乱的材料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三颗表面光滑、却散发着红蓝金三色混杂、极不稳定光芒的……丹丸？
说是丹丸，其气息却更像某种被强行压缩的能量聚合体，隐隐有剑气嘶鸣、阵纹闪烁、气血奔涌之感。
陆凡抬手一招，三颗“怪丹”落入手中，还带着温热的触感。
他捏起一颗，放在眼前看了看，皱了皱眉：“火候差点，融合不够完美，杂质残留有点……凑合吧，第一次练手。”
说完，在两位尊主呆滞的“目光”中，他随手将那颗怪丹丢进嘴里，嚼了嚼，咕咚咽下，评价道：“味道怪怪的，灵力还行，能顶饿。”
静室内，只剩下陆凡咀嚼“丹药”的轻微声响，以及那两尊剧烈波动、仿佛世界观受到冲击的光影。
静室内，陆凡还在体会着丹田内新生的那股清冷又磅礴的生机之力，月无瑕的苏醒让九窍玲珑体更进一步，一种难以言喻的圆满感萦绕心头。
他甚至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时刻。
墨璇玑置身于那浩瀚无垠的灵魂阵图中央，原本规律运转的亿万阵纹，猛地一滞！
月无瑕的本源彻底融入，如同最后一枚关键符文归位，使得她对那道“边界”的感知骤然清晰了无数倍，清晰到……令人灵魂冻结。
不是几个月。
连几个时辰都没有了。
那层薄膜，在她“眼中”已经薄得像清晨的露水，随时都会蒸发。
一种无法形容的“迫近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心神。
她甚至能“听”到薄膜之外传来的、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挤压声。
一天？
可能……连一天都不到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敲碎了墨璇玑一直强撑的镇定。
她那由理性阵纹构筑的心防，在这一刻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怎么会……这么快……”
一个近乎呻吟的念头在她灵魂深处翻滚，带着无法理解的惊骇。
上一次推演还有数月缓冲，为何月无瑕归位后，崩塌的速度会呈指数级加剧？
这完全违背了她的所有理解！
外界，陆凡似乎察觉到体内气机因月无瑕苏醒带来的最后一丝涟漪也平复下去，满意地拍了拍肚子，转向那两道光影，语气带着刚吃饱的慵懒：“嗯，丹药不错，谢了啊。
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这地方有点闷。”
他说话时，脸上还带着点刚刚突破、又满足了口腹之欲的轻松笑意，像个考试得了高分又吃了顿大餐的大学生，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一无所知。
墨璇玑“看”着他那干净又带着点小得意的侧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维持意识的清明。
太早了……这远远早于她们任何一个人的预期。
她们原本的计划，是让陆凡在相对充裕的时间里，一步步成长，至少……至少让他多享受一些这难得的、看似胡闹却真实快乐的时光。
可现在……
一种深沉的、带着绝望意味的心疼，取代了之前的恐惧和焦虑，淹没了她。
她甚至不敢去想，当那一天真的来临时，这个总是带着点玩世不恭笑容的青年，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她绝美的脸庞上，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一种根本无法用任何阵法逻辑、任何已知规则来解释的苍白和茫然浮现出来。
她那总是闪烁着智慧推演光芒的眼眸，此刻空洞了一瞬，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垂死的蝶翼。
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陆凡的背影，那眼神复杂到极致，有无法言说的痛楚，有深不见底的爱怜，还有一丝……仿佛要将他此刻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的决绝。
她痛苦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惊呼，没有示警，甚至连一丝神念的波动都被她以残存的理智死死锁住。
唯有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在她独自面对的那片即将崩塌的灵魂阵图中，无声地蔓延。
一种冰冷的探求欲，压过了瞬间的恐慌。
作为阵道至尊，她的本能就是用模型和推算来理解一切未知。
尽管心神摇曳，她还是强行凝聚意识，在灵魂深处，以自身阵道本源为基，无声地构建了一个简易的推演罗盘。
罗盘没有指向遥远的威胁，而是反向窥探她们自身。
这具九窍玲珑体。
推演的目标很简单：探究“边界”感知突然加剧的根源，是否与玲珑体自身的变化有关。
模型极其微小，只涉及玲珑体、至尊归位数量与“边界”吸引力之间的关联性。
推演的过程在灵魂层面只是刹那。
结果浮现的瞬间，墨璇玑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冰锥刺穿。
模型反馈出的关联性简单、直接，却让她通体发寒：九窍玲珑体对“边界”另一端存在的“吸引力”，与体内苏醒的至尊数量，呈正相关。
每多一位至尊彻底苏醒、融合，这具道胎散发的某种无形“特质”就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不仅无法隐匿，反而会爆发出更强烈的“信号”！
就像一个原本只是微香的香囊，随着放入的香料种类越来越多，其香气非但没有混合掩盖，反而变得越发浓郁、独特，飘散得越来越远，直到……引来更远处的嗅探者。
这跟瑶光最初描述的“火种计划”根本不一样！
瑶光的构想，是创造一个内敛的、自成一格的、不沾外界规则的“异数”，如同滴入大海的一滴特殊墨汁，因其本质不同，理应难以被大海本身的规则察觉和同化。
可现在推算显示，她们八位至尊的融合，非但没有让玲珑体成为一滴“隐形的墨”，反而像是把它变成了一盏在漆黑海面上越来越亮的灯塔！
墨璇玑绝美的脸庞上，那因边界崩塌而带来的苍白尚未褪去，又悄然浮现出一抹极淡、却深刻至极的疑惑。
这疑惑像一根细刺，扎在她向来缜密的心头。
瑶光姐姐……当初你告诉我们，融合是为了创造“变量”，是为了“隐匿”……
可这推算结果……
难道……你在隐瞒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入她的意识，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下意识地抬眼，目光仿佛能穿透陆凡的识海，望向那代表着元央至尊，瑶光、尚未完全苏醒的沉寂区域，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惊悸。
她迅速垂下眼帘，将所有情绪死死压住，唯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正经历的惊涛骇浪。
理性的崩塌与对至亲之人的怀疑交织在一起，让她陷入了更深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