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身后,虚空仿佛化作了一面无形画布。
就在那熔岩巨拳即将触及他背心的电光石火间,层层叠叠、五光十色的灵气屏障如同活物般凭空涌现!
锐金阵的锋锐金芒、厚土阵的沉凝黄光、玄水阵的柔韧波纹、青木阵的生机壁垒、离火阵的逆向烈焰……更有无数扭曲光线、偏转力场、吞噬灵气的诡异阵纹,密密麻麻,瞬息间叠加了不下三十层!
这些阵法不算是由阵旗、灵石布下,也非符篆激发。
它们纯粹由陆凡的神念勾勒,引动天地灵气瞬间固化成型,每一道阵纹都流转着大道至简的韵味,却又环环相扣,构成了一个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立体防御序列。
“砰砰砰砰砰!”
炎阳宗主那蕴含空间之力和炼虚巅峰全力一击的巨拳,势如破竹般砸穿了第一层、第五层、第十层阵法!
破碎的灵光如同琉璃般四溅飞散。
然而,每击穿一层阵法,拳锋上凝聚的恐怖力量和空间法则就被削弱、扭曲、分散一分。
破到第十五层时,速度已明显减缓。破到第二十层,那熔岩铠甲上的白色火焰已然黯淡。破到第二十五层,拳势近乎衰竭!
当巨拳艰难地撕裂最后几层摇曳欲灭的光幕,真正触碰到陆凡的白衣时,其威力十不存一,只余一阵强弩之末的拳风。
“哼。”
陆凡身躯微微一震,体内玲珑金丹光华流转,将那点残余力道轻易化去,只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仿佛只是被人轻轻推了一下后背。
他甚至没有回头,依旧面朝着前方惊骇欲绝的铁炎、焰灵等人。
“怎么可能?!”
曜烈殿深处,传来炎阳宗主一声压抑不住的惊怒低吼,那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空间裂缝瞬间闭合,那只熔岩巨拳也缩了回去,仿佛从未出现。
但空气中残留的破碎阵纹和紊乱灵气,昭示着刚才那惊险一刻的真实。
铁炎长老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而是彻底煞白,嘴唇都在哆嗦。
“一念……数十阵?!叠加嵌套……这、这不是符篆!符篆是预制好的阵纹载体,激发即可,绝无这等变化与韧性!他……他是如何瞬间心算出这么多阵法的平衡点,还能让它们互不干扰,层层消力的?!”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阵道,不,是对修行的认知!
就算是专精阵道的合体境老怪,布阵也需要时间推演准备,哪有这样心念一动,阵法自成,还他妈是几十种不同属性阵法同时生成的?!
这陆凡,根本不是人!
炎阳宗主的身影并未从曜烈殿深处完全显现,但那道冰冷的声音却如同实质的寒流,刮过铁炎和焰灵长老的心头:
“都回来。”
短短三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更透着一丝极力压抑的惊怒与凝重。
铁炎长老死死盯着远处悬立空中、白衣胜雪、连发丝都未曾凌乱的陆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充满了不甘与屈辱。
合两位炼虚、数十元婴化神之力,加上宗主亲自出手偷袭,竟连让对方转身都做不到?
这简直是将炎阳谷万年脸面踩在脚下摩擦!
但他不傻。
刚才陆凡那“一念数十阵”的恐怖手段,以及硬抗宗主空间一拳而毫发无伤的表现,已经彻底击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此子之诡异,已非人多势众能够轻易拿下。
继续缠斗,除了徒增伤亡,恐怕真的会被对方一个个磨死!
“撤!”
铁炎长老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狠狠瞪了陆凡一眼,仿佛要将这副容貌刻进灵魂深处,随即身形化作暗红流光,率先朝着山门内激射而去。
焰灵长老与其他惊魂未定的长老、弟子们,也如蒙大赦,慌忙跟上,再不敢有片刻停留,来时气势汹汹,去时狼狈不堪。
陆凡并未追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如同丧家之犬般逃回那被阵法灵光笼罩的山门之内。
他抬手,轻轻掸了掸刚才被拳风拂过的后背衣襟,动作悠闲得像是在弹去一粒灰尘。
“这就跑了?”风清依在他意识里意犹未尽地哼了一声,“还没活动开呢。”
墨璇玑的声音带着理性分析:“对方已生惧意,选择固守。
其护宗大阵焚天煮海借地火之势,已成一体,强攻需费些手脚。”
陆凡望着那如同巨大火罩般倒扣在山脉上空的阵法,眼神淡漠。
强攻?
他压根没想过要傻乎乎地去硬撼一个经营了万年的护宗大阵。
他的目光,掠过那辉煌的宗门建筑,投向了山脉更深处,那些翻滚着浓烟、不时有岩浆涌出的矿区。
……
就在陆凡与炎阳谷高层于山门外对峙的同时。
熔火山脉西南边缘,一处名为“黑烟壑”的巨大矿坑深处。
灼热的空气弥漫着硫磺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暗红色的岩浆如同溪流,在矿坑底部蜿蜒流淌,照亮了无数佝偻忙碌的身影。
他们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脚上拖着沉重的玄铁镣铐,每走一步都发出哗啦的沉闷声响,在监工弟子恶毒的鞭挞和呵斥下,机械地用特制的矿镐,敲打着灼热的岩壁,开采着一种名为“地火髓晶”的稀有灵矿。
这些人,大多曾是这片区域的小修仙家族成员,或者是不愿依附炎阳谷的散修。
只因家族灵地或偶然发现的矿脉被炎阳谷看上,反抗者被屠戮,幸存者便被烙上奴印,废去大半修为,扔进这暗无天日的矿坑,直至被火毒侵蚀、劳累至死。
“啪!”
一道夹杂着火煞灵力的鞭子狠狠抽在一个动作稍慢的老者背上,顿时皮开肉绽,焦糊一片。
“老东西!没吃饭吗?今天挖不出三斤髓晶,就别想领那口猪食!”一个满脸横肉的炎阳谷弟子狞笑着,又是一鞭子抽下。
老者闷哼一声,扑倒在地,干瘦的身体蜷缩着,却不敢发出哀嚎,只是用尽力气想去抓滚落一旁的矿镐。
旁边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矿奴,眼中闪过悲愤,忍不住想上前搀扶。
“小崽子,想造反?”
另一个监工弟子眼尖,飞起一脚踹在少年腰眼,少年惨叫着滚出去好几米,撞在灼热的岩壁上,发出一声痛哼。
“哈哈哈!废物就是废物!一家子都是废物!”
横肉弟子得意大笑,“还记得你们林家当初多硬气吗?说什么祖传灵地,宁死不屈?结果呢?你爹被扔进焚天窟烧成了灰,你娘……嘿嘿,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个师兄洞里伺候着呢!”
刻薄的言语如同毒针,刺穿着所有矿奴早已麻木的心。
矿坑一角,几个气息稍强、曾是林家长老的矿奴,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灼热的地面上,发出嗤嗤声响,但他们低着头,不敢让眼中的恨意被监工发现。
因为他们知道,任何反抗的苗头,都会招致更残酷的镇压,甚至牵连剩下的族人。
这就是炎阳谷的规矩,弱肉强食,顺昌逆亡。
在这黑烟壑,他们连蝼蚁都不如。
类似的场景,在熔火山脉外围的数十个大小矿场、药园、火莲池中,同时上演着。
炎阳谷的霸道与残忍,早已渗透到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积压的民怨与血仇,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只缺一个爆发的出口。
……
曜烈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铁炎、焰灵等核心长老齐聚,个个脸色铁青。
炎阳宗主的身影依旧隐藏在殿首翻滚的火云之中,只有冰冷的声音传出:
“此子诡异,不可力敌。
其手段……闻所未闻。”
他顿了顿,似乎在强压怒火,“金丹斩炼虚,一日破境,一念成阵……此等人物,背后定有惊天隐秘或护道者。
青要山那边,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宗主,难道就任由他在山门外嚣张?我炎阳谷万年声誉……”一位激进派的化神长老不甘道。
“声誉?”
火云中传来一声冷哼,“若宗门都没了,要声誉何用?当务之急,是固守!焚天煮海阵已全力开启,借地脉之火,便是合体境亲至,也休想轻易攻破!”
“可是……那些矿场和外围据点……”焰灵长老迟疑道,那些地方可没有强大的阵法保护。
“放弃!”
炎阳宗主的声音斩钉截铁,“所有弟子、资源,全部收缩回核心区域!些许外物损失,不足挂齿!只要老祖出关,或者撑到其他交好势力来援,此子必死无疑!”
他眼中寒光一闪,补充道:“传令下去,启动血炎焚城预案!若事不可为……便引爆部分地火支脉,拉整个西南边陲陪葬!本座倒要看看,他敢不敢赌!”
命令下达,带着一股歇斯底里的疯狂。
整个炎阳谷如同一只受惊的刺猬,彻底缩回了坚硬的甲壳之内,同时亮出了最恶毒的獠牙。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陆凡对强攻山门,毫无兴趣。
他的身影,此刻正出现在黑烟壑矿坑的上空,冷漠地俯视着下方如同炼狱般的景象。
那些监工弟子很快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纷纷呵斥着飞起,但当他们感受到陆凡身上那深不可测的气息,以及那淡漠的眼神时,呵斥声卡在了喉咙里。
“你……你是谁?此乃炎阳谷重地,闲人免进!”为首的横肉弟子色厉内荏地喊道。
陆凡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些麻木、绝望的矿奴,最后落在那刚刚被鞭打的老者和少年身上。
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了手。
指尖,金色剑罡再现。
只不过这一次,剑罡的气息不再凌厉,反而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他对着下方庞大的矿坑,以及那些耀武扬威的监工弟子,轻轻向下一按。
所有矿奴脚上那沉重无比、禁锢了他们修为和自由的玄铁镣铐,在同一时间,如同经历了万载岁月风化,无声无息地化作了细腻的黑色粉末,簌簌落下。
而那几个飞在半空的监工弟子,则惊恐地发现,他们体内的火煞灵力如同被彻底冻结,再也无法调动分毫,如同下饺子般,噗通噗通地从空中摔落下去,砸在坚硬的矿石上,筋断骨折,哀嚎不止。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矿奴都愣住了。
他们看着自己光洁的脚踝,感受着久违的轻松,又看看地上惨叫的监工,最后,所有茫然、惊愕的目光,都汇聚到了空中那道白衣身影之上。
陆凡看着他们,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炎阳谷,今日当灭。”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去吧。”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形化作流光,朝着下一个炎阳谷的外围据点而去。
黑烟壑矿坑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之后,那个倒在地上的林家少年,第一个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捡起地上那把曾用来敲砸矿石、此刻却显得无比沉重的矿镐,眼睛赤红地,一步步走向那个摔断了腿、正在哀嚎的横肉监工。
少年的眼中,不再是麻木和恐惧,而是燃烧了太久的刻骨仇恨。
“你……你想干什么?别过来!我是炎阳谷弟子!”横肉弟子惊恐地往后爬。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矿镐。
在他身后,越来越多的矿奴,缓缓站直了佝偻太久的身躯,拾起了身边的石头、矿镐,或者只是捏紧了枯瘦的拳头。
一双双原本死寂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名为复仇的火焰。
压抑了太久的岩浆,终于开始涌动。
陆凡的身影在空中掠过,他所过之处,炎阳谷的外围据点如同被无形之手抹去。
药园里欺压药农的弟子被废去修为扔进粪池,火莲池边强夺资源的巡逻队被定在原地承受地火炙烤,一个个矿坑的镣铐被粉碎……
他没有亲手屠杀那些低阶弟子,只是解开了被炎阳谷压迫太久的人们身上的枷锁。
仇恨的种子早已埋下,他只需轻轻拨开上面的尘土。
混乱与复仇的火焰,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在熔火山脉的外围蔓延开来。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向炎阳谷核心区域,也飞向了更远的地方。
曜烈殿内,接到一个个外围据点失守、矿奴暴动消息的长老们,脸色已经从铁青变成了惨白。
他们终于意识到,那个叫陆凡的青年,根本不屑于和他们玩正面攻防的游戏。
他是在拆解炎阳谷统治的根基,是在释放他们积压了万年的业火!
“疯子!这个疯子!”铁炎长老气得浑身发抖。
炎阳宗主隐藏在火云中的身影,也微微震颤起来。
他原本以为固守大阵便可高枕无忧,却没想到对方用了这种更残忍、更诛心的方式。
“稳住!所有弟子严守山门,不得外出!启动内部阵法,若有暴动者靠近,格杀勿论!”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陆凡立于一座喷发着浓烟的火山顶端,狂风吹得他衣袂狂舞。
他俯瞰着下方开始陷入混乱与火光的地域,眼神依旧淡漠。
灭门?
何必亲自动手。
自有人,会将这些腐朽肮脏的东西,拖入他们自己造就的地狱。
意识里,风清依兴奋地感受着空气中弥漫开的杀戮与复仇气息。
墨璇玑则轻声低语:“人心之恶,一旦反噬,竟比地火更为酷烈。”
陆凡嘴角微不可查地扬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这才只是开始。
他要让这炎阳谷,从根子上,烂透,烧光。
陆凡的身影出现在炎阳谷那巍峨如山岳、缭绕着熊熊烈焰的巨大山门前。
山门由某种暗红色晶石铸就,高达百丈,其上刻满火焰符文,散发出灼热霸道的威压。
门前是一片宽阔的赤色广场,地面铺就着耐高温的熔火岩。
此刻,广场上不是是空无一人,稀稀拉拉有着几队巡逻弟子,更有七八个穿着炎阳谷标志性赤红服饰的守门弟子,正聚在一起闲聊,神态倨傲,眼神扫过空荡荡的远方,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无聊。
陆凡的靠近,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他那与周围炽热环境格格不入的飘逸白衣,以及那张俊美得令人窒息的容颜,在这些看惯了粗犷风格的炎阳谷弟子眼中,扎眼无比。
一个膀大腰圆、脸上带着刀疤的弟子立刻眉头拧成了疙瘩,大步上前,指着陆凡的鼻子呵斥道:
“呔!哪来的小白脸?鬼鬼祟祟的!滚远点!炎阳谷山门重地,也是你这等货色能靠近的?再看,信不信爷爷挖了你的招子!”
另一个身形干瘦、眼神闪烁的弟子也凑了上来,目光淫邪地在陆凡脸上、身上来回扫视,舔了舔嘴唇,发出啧啧怪笑:
“嘿嘿,师兄,话别说那么难听嘛。
你瞧这皮相,这身段,比娘们还勾人。
抓回去,献给谷里喜好特殊的几位长老当鼎炉,说不定还能换不少赏钱呢!”
他的话让其他几个守门弟子也哄笑起来,看向陆凡的目光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和贪婪,仿佛在打量一件奇货可居的玩物。
陆凡停下脚步,面色平静无波,仿佛那些污言秽语只是耳边清风。
他抬眼,目光扫过这几个跳梁小丑,淡淡开口,声音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陆凡,特来拜访。”
简单的五个字,如同带有某种奇异的魔力,让现场的哄笑声戛然而止。
几个守门弟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刀疤弟子掏了掏耳朵,一脸荒谬地看向同伴:“他……他说他叫啥?”
干瘦弟子也愣了一下,随即,更加夸张、更加刺耳的爆笑声猛地炸响,他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哈哈哈!陆凡?他说他是陆凡?那个杀了赤阳长老的陆凡?”
刀疤弟子也反应过来,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捶打着胸口,笑得喘不过气:
“哈哈哈!就你这细皮嫩肉、风一吹就倒的小白脸模样?能杀得了赤阳长老?你他娘的是不是戏文看多了,得了失心疯?”
他猛地止住笑,脸上露出残忍的神色,一步踏前,几乎要贴到陆凡脸上,唾沫星子横飞:
“吹牛也不打草稿!冒充谁不好,冒充那个杀星?爷今天心情好,跪下来,给爷爷们磕一百个响头,再学三声狗叫,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对!跪下发誓永世为奴,说不定爷们发发善心,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儿!”
其他弟子也跟着起哄,武器杵地,发出砰砰声响,气焰嚣张到了极点。
他们根本不信,或者说,他们的认知和傲慢,让他们无法将眼前这个俊美得过分的年轻人,与那个传说中杀炼虚如宰鸡的凶神联系起来。
这简直是对他们智商的侮辱。
陆凡看着这群如同井底之蛙般狂吠的蝼蚁,眼神依旧淡漠,只是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