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振邦拍在肩上的力道还没散去，晏明洲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
第二天清晨，京城郊区的大型印刷厂里已是灯火通明，印刷车间主任老张扯着嗓子喊，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深蓝色工装的领口：“都快点！今天的报纸六点前必须全部装车！中央办公厅昨晚十点专人送来的样稿，还附了最高指示，出一点错，咱们谁都担不起！”
他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的字迹是手写的，显然是紧急情况下的特批。
巨大的印刷机轰鸣震耳，齿轮转动的声音混着纸张输送的响动，在车间里交织成急促的节奏。
油墨味呛得人忍不住咳嗽，却没人敢停下手里的活，操作印刷机的老王盯着机器仪表盘，手指在控制杆上灵活移动，额头上的汗滴进眼睛里都没工夫擦。
他干这行三十年，从没见过这么紧急的印刷任务，连平时备用的纸张都被搬了出来，堆在车间角落像小山一样。
工人们戴着帆布手套飞快地将刚印好的报纸整理成捆，用麻绳扎紧，每捆五十份，误差不能超过两份，这是老规矩，更是今天的死命令。
年轻的学徒小李手抖得厉害，扎绳时差点把手指勒破，旁边的老师傅拍了他一下：“稳住！今天这报纸关系重大，不能出岔子！”
搬运工扛着沉甸甸的纸捆往卡车里送，肩膀被压得通红也没喊累。
卡车司机老赵坐在驾驶座上，手里捏着保温杯却没喝一口，眼睛盯着车间门口。
他凌晨三点就来了，车油箱加满了油，连路线都提前查了三遍，今天他要送的这批报纸要覆盖京城东边的二十个报刊亭，晚一分钟都不行。
厂里的大喇叭反复播报：“各班组注意！八点前必须完成所有配送，中央督查组会沿途检查！”
早上七点，第一缕阳光爬上红墙，绿色的邮政自行车已经穿梭在京城的胡同里。
邮递员小周把报纸投进每户的信箱时都会特意看一眼头版，鲜红的标题太扎眼，比平时的头条字体大了近一倍，想不注意都难。
报刊亭前很快围满了人，买报的队伍从胡同口排到了街角，排在最前面的老工人刘师傅接过报纸的瞬间就愣住了，手里的硬币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嘴里嘟囔着：“两亿美金？这得是多少钱？咱们厂一年利润才两百多万，这得是一千个厂的利润啊！”
旁边的大妈凑过来，指着标题念出声：“爱国华侨晏明洲…… 捐献两亿美金…… 我的天，这可是大新闻！”
机关单位的传达室里，老干部们围着报纸议论，张科长戴着老花镜逐字逐句读报道：“成立华夏文华复兴基金，扶持老字号、老手艺…… 这小伙子，有远见啊！”
李主任接过话茬，指着照片说：“你们看这照片，跟最高领导握手呢！同志这两个字都写上了，这待遇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报道里不仅详细写了捐款成立基金的壮举，还大篇幅刊登了晏明洲关于文化复兴的发言，关键句子用加粗字体标注，甚至加了波浪线：“我们不仅要让人民吃饱穿暖，更要让我们的子孙后代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知道我们这个民族曾经创造过多么灿烂的文明，警惕文化挪用，建立我们自己的民族文化壁垒，这和我们建设国防保卫领土一样重要”。
最核心的是那张占据头版核心位置的黑白照片，晏明洲穿着黑色风衣，身姿挺拔，左手自然垂在身侧，右手被领导握着，脸上带着谦逊而自信的微笑。最高领导握着他的手，手指微微用力，眼神里满是赞许和欣慰，连鬓角的白发都清晰可见。
照片下方的段落简单有力：“晏明洲同志与领导亲切交谈，共话民族文化复兴。”
同志两个字，彻底打破了所有人对海外商人的偏见，连平时对资本最警惕的老干部都忍不住点头：“这才是爱国华侨的榜样！”
短短半天，这篇报道就通过报纸，中央广播电台传遍大江南北，连偏远的乡村都收到了消息。
上海的重型机械厂车间里，午休时工人们围着收音机听报道，机器的轰鸣声还没完全散去，却盖不住大家的讨论声。
王师傅拍着大腿感慨：“这才叫爱国！赚了钱不忘家，比那些卷钱跑国外的强百倍！”
车间主任拿着报纸走进来，把报道贴在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都好好看看！人家这格局，咱们得学！以后干活不仅要想着多生产零件，还得想想怎么为国家多做贡献！”
年轻的技术员小李拿出笔记本，把报道里的关键句子抄下来：“文化复兴，说得真好，咱们工人也得有文化自信！”
西北的乡村小学里，老师拿着报纸念给学生听，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户落在孩子们脸上，眼里闪着光。
“你们看，这位晏叔叔捐了很多钱，要保护咱们的秦腔、皮影戏，以后大家就能看到更精彩的演出了！”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举起手：“老师，我以后也要像晏叔叔一样保护咱们的皮影戏！”
老师笑着点头，心里却感慨，这篇报道不仅成年人受触动，连孩子都懂了文化的重要性。
大学校园的公告栏前，学生们围得水泄不通，有人激动地挥舞着报纸，“民族脊梁！这才是我们该学的榜样！整天抱怨怀才不遇，看看人家，用实际行动说话！”
历史系的张教授站在人群里，推了推眼镜对学生们说：“警惕文化挪用这个提法太超前了！现在不重视，将来我们的文化都可能被别人抢走！这位年轻人有远见，有担当！”
中文系的学生们还展开了讨论，有人说要写文章赞扬晏明洲，有人提议成立文化保护社团，校园里充满了热血沸腾的气息。
机关会议室里，干部们把报道当成学习材料讨论得热火朝天，主管文化的刘部长说：“基金成立后，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老字号传承问题，我建议下周就组织调研组去各地考察！”
财政部门的王司长接话：“资金监管得跟上，每一笔支出都要公示，还要请审计署的同志全程监督，不能辜负晏明洲同志的信任！”
负责工业的李主任也插了一句：“其实文化和工业也能结合，比如把传统图案印在咱们的工业产品上，既传承文化，又能打开市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原本沉闷的会议因为这篇报道变得格外热烈，连平时最沉默的老干部都主动发言提建议。
消息通过特殊渠道传回港城时，港城商界彻底失声，连平时热闹的交易所都安静了不少。
嘉禾影业的董事长办公室里，邹闻怀正用珍藏的紫砂壶泡大红袍。茶壶是清代康熙年间的老物件，价值几十万港币，他平时都舍不得用，今天却特意拿出来，心里还在琢磨，等英资财团的朋友从国外回来，就联合起来给寰宇星娱的院线使绊子，把上次庆功宴被迫签下院线分成协议丢的面子找回来。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对策，联合几家影院故意拖延寰宇星娱新电影的排片，让对方尝尝苦头。
“邹董！您快看这个！” 秘书慌慌张张闯进来，手里攥着传真件连门都忘了敲，差点撞到门框上。
邹闻怀皱着眉，心里有些不满，在他眼里秘书一向沉稳，今天这失态的样子太少见。
他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不紧不慢地接过传真件，语气带着不耐烦：“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天塌下来了？”
只看了一眼，他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洒在手工定制的意大利西装上，他眼睛盯着那张黑白照片，手指捏着传真件，“两亿美金……与内地最高领导握手……”
每一个词都狠狠砸在他的心脏上，让他喘不过气。
视若珍宝的紫砂壶从颤抖的手里滑落，摔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碎成几片，茶水和茶叶洒了一地，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却没人有心情欣赏。
邹闻怀瘫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椅上，面如死灰，嘴里反复念叨：“完了…… 全完了……”
对方站在云端，背后是整个内地的支持，连《人民日报》都为他封神，而他还在泥里挣扎，别说联合英资财团，恐怕以后连跟寰宇星娱竞争的资格都没有。对方只需动一根手指就能把他和嘉禾影业碾得粉碎，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新艺城的麦佳办公室同样死寂，他没有像邹闻怀那样失态，只是静静地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指腹反复摩挲着照片上晏明洲的脸，仿佛要把那张脸刻进脑子里。
办公室里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港城街景，却映得他脸色更差。
许久，他才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缓缓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 怎么就惹上这么一尊神仙……”
悔恨啃咬着心脏，他想起之前联合其他公司抢寰宇星娱的项目，想起在媒体面前说晏明洲 靠资本投机，现在看来，那些行为多么可笑。
早知道晏明洲能走到这一步，当初说什么也不敢跟他作对，现在好了，对方成了民族脊梁，他却成了跳梁小丑，以后在港城商界怕是连抬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拿起电话想给晏明洲道歉，却发现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只能无力地放下话筒瘫回椅子上。
就在香港商界陷入恐慌时，晏明洲脑海里的系统突然疯狂响起来，吵得他耳膜发疼。
一条条提示在脑海里刷屏，理由千奇百怪，有人嫉妒他的成功，有人不解他的选择，还有人单纯看他不顺眼，甚至有人说他捐钱太多。
晏明洲看着之前已经完成任务后，账户里存着没动的嫌弃值，从最初的错愕变成了哭笑不得，他怎么也没想到，登报封神还能意外收获这么多负面情绪，早知道这样之前做任务时还不如多搞搞这方面的宣传了。
他甚至在想账户上的这些嫌弃值，以后说不定能兑换些对文化保护有用的技术，比如修复古籍的特殊工具，或者制作传统工艺品的机器，也算是这些嫌弃带来的意外之喜。
刊登报道的当天上午，晏明洲已经拿着那几份绝密文件悄悄登上了南下的飞机。
他没告诉任何人行程，连陈默都只说去南方处理点业务，他不想太张扬，更想早点去深圳看看那片热土，毕竟那里有他接下来最重要的布局。
舷窗外的京城渐渐变小，高楼变成了小点，红墙在视野里模糊。他打开文件袋，快速翻看着里面的内容，城市土地使用权转让试点方案里，明确提到深圳将划出福田、罗湖两块地进行市场化交易，允许企业参与开发，这正是他想参与的。寰宇星娱可以在深圳建影院，甚至布局文化产业园。
价格双轨制调整讨论稿里，提到要逐步放开文娱产品的价格，这对寰宇星娱发行电影，周边产品都有很大帮助，还有一份沿海经济特区扩容的初步构想，提到要在深圳设立文化产业试验区，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机会。
港城早已臣服，嘉禾、新艺城这些对手再也构不成威胁，京城的路也彻底打通，有了特邀顾问的身份和最高层的认可，做事再也不用束手束脚。
飞机穿过云层，阳光透过舷窗落在文件上，晏明洲握紧了拳头，心里已经有了初步计划，先去深圳考察土地情况，对接当地政府把文化产业园的项目定下来，再利用基金的资金在深圳设立传统工艺体验馆，让更多人了解民族文化。
同时还要把寰宇星娱的院线模式复制到深圳，让内地观众看到更多优质的国产电影。
南下的飞机冲破北国清冷的云层，飞机开始下降，窗外的景致从枯黄萧瑟渐渐染上绿意，机翼下的土地从沟壑纵横变得平坦开阔。
远处的深圳渐渐清晰，能看到成片的工地和正在建设的高楼。
晏明洲望着窗外，嘴角勾起一抹坚定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