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锄雷牙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喧嚣散尽的大厅。
他带着几名最信任、同样面色凝重的心腹,回到了自己那间位于宅邸深处、守卫森严的密室。
厚重的石门刚一关上,便将外界隔绝开来。
密室内,只剩下几盏油灯跳动的昏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阴晴不定的脸。
黑锄雷牙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桌上的油灯都晃了晃。
他脸上再也维持不住那强装的镇定,露出了焦躁、愤怒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你们都看到了!那桃地再不斩,根本就没想过要放过我们!”
他压低声音,声音因为激动和压抑,而显得有些嘶哑。
“他这是要刨我们的根啊!
那批货和财宝要是全交出去,我们以后拿什么养活兄弟?
拿什么在这海上立足?!”
他环视着眼前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兄弟,将眼下这进退维谷的困局赤裸裸地摊开。
“都说说吧!现在该怎么办?!”
密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几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半晌。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性子最为凶悍冲动的头目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凶光,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道:
“老大!依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那桃地再不斩再厉害,也就是一个人!
我们趁其不备,调动所有兄弟,布下天罗地网,直接把他……”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不言而喻。
然而。
这个充满戾气的提议刚一出口,就立刻遭到了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眼神更为沉稳的老家伙的坚决否定。
“糊涂!”
老家伙低喝道。
“那桃地再不斩的实力你今天没看见吗?戈尔在他手下走了几个回合?三个!
我们这些人全加起来,够他砍的吗?
一旦动手失败,那就是自寻死路!”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了更深的忧虑。
“更何况,杀了他,就等于彻底得罪了雾隐村!
到时候,来的可就不止一个使者了!
那位雾隐大剑豪永恩的怒火,是我们能承受得起的吗?
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鬼牙群岛上下,鸡犬不留!”
这番话如同冷水浇头,让那几个原本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动的头目瞬间清醒过来,脸上露出了后怕的神色。
的确,对桃地再不斩动手,风险和代价都太大了,几乎等同于自杀。
这时,另一个看起来有些精明的头目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老大,既然不能硬拼,那……那我们不如带着值钱的东西,趁夜坐船离开鬼牙群岛?
天下之大,总有我们容身之处……”
“离开?”
黑锄雷牙猛地打断了他,脸上肌肉抽搐,眼中充满了不甘。
“鬼牙群岛是我们经营了多少年的基业?!是我们的根!
离开了这里,我们就是无根的浮萍,丧家的野狗!
不到万不得已,老子绝不离开!”
他对于这片经营多年的海域和岛屿,有着深厚的、近乎偏执的眷恋,这里是他权势的象征,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岂能轻易舍弃?
密室内再次陷入了沉默,绝望的氛围如同浓雾般弥漫开来。
打又打不过,逃又不愿逃,难道真的只能乖乖交出所有家底,从此仰人鼻息,任人宰割?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一直沉默寡言、眼神闪烁的头目,犹豫着开口道。
“老大,各位兄弟……既然不能力敌,也不能远走……那,我们能不能……继续糊弄过去?”
他看了看黑锄雷牙的脸色,继续道。
“桃地再不斩他毕竟是个外人,对我们岛上的情况不可能完全清楚。
我们只需要拿出一部分财物,就说是大部分了……
再把藏宝的地方弄得隐蔽些,或者伪造个账本……
或许,能蒙混过关?”
这个提议,带着明显的侥幸心理,却仿佛在黑暗中点燃了一缕微弱的火苗。
黑锄雷牙闻言,阴沉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
他仔细咀嚼着这个建议,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
硬拼是死路,逃亡是末路,似乎……
也只有这个办法,既能暂时保住大部分财富,又能维持住表面的顺从,不至于立刻激怒雾隐。
虽然风险依然存在,但比起前两个选项,这无疑是眼下最“稳妥”,也是最能让他接受的方案了。
他沉吟了许久,脸上的挣扎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阴沉。
他重重一拍桌子,咬着牙道。
“好!就这么办!”
他环视心腹,眼神狠厉。
“都把嘴巴给老子闭严实了!
明天,就按这个来!希望能糊弄过去……”
.....
第二日。
天色阴沉,海风带着湿冷的寒意。
黑锄雷牙带着几名核心心腹,强作镇定地引领着桃地再不斩及其麾下的雾隐忍者,来到了岛屿深处一个颇为隐蔽、依山而建的库房前。
厚重的铁门被两名喽啰费力地推开,发出沉闷的“嘎吱”声,露出了库房内部的景象。
库房内部空间不算小,但摆放的货物和财物却稀稀拉拉,显得异常空旷。
几口敞开的木箱里,散乱地堆放着一些品质普通的丝绸、香料,以及少量成色并不出众的金银器皿。
角落里堆着一些粮食和杂物,除此之外,便再无他物。
整个库房的存货,莫说是支撑一个能与血帆海盗抗衡的势力,就连一个稍大些的商队恐怕都比不上。
桃地再不斩站在库房门口,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这“家徒四壁”的景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惊讶,也无愤怒,平静得令人心慌。
跟在他身后的黑锄雷牙及其心腹们,心脏却如同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低着头,眼神躲闪,不敢与雾隐众人对视,额头上、后背上,早已被冷汗浸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紧张和不安。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片刻。
突然。
桃地再不斩覆盖着绷带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呵……”
这声轻笑,在寂静的库房里显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