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配方的成功应用,如同在肃州军民心中点燃了一盏明灯。病患营区的秩序日益井然,死亡人数锐减,康复区的兵士脸上也逐渐有了血色。苏晚晚“神医”之名,不仅在军中,甚至在肃州城内百姓间也广为流传。
然而,苏晚晚并未沉醉于这份赞誉。她深知,疫情的根子在于“毒”,而肃州不稳的根子在于“人”。赵游击那条线,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巴图的监控有了新的发现。赵游击近日与军中掌管粮草辎重的一名钱姓都司往来频繁,而这位钱都司,并非王弼的嫡系,乃是前任守将提拔起来的人。更耐人寻味的是,巴图的人发现,钱都司手下的一名书吏,曾数次在夜间悄悄前往城中一家名为“醉春风”的酒肆,而那酒肆的老板,据查有准噶尔血统。
“粮草……醉春风……”苏晚晚手指轻叩桌面,脑中飞速运转。对方若只想传递消息,方法很多,何必冒险频繁接触一个目标明显的酒肆?除非,他们图谋的更大!
“王将军,”苏晚晚再次请来王弼,神色凝重,“我怀疑,对方的目标,可能不仅仅是制造疫情和传递军情。”
王弼面色一凛:“院使的意思是?”
“粮草乃军中命脉。”苏晚晚一字一顿道,“若疫情是明枪,那粮草,可能就是暗箭。”
王弼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若军粮被做了手脚,轻则引起骚乱,重则可能导致全军崩溃!这比疫情更加致命!
“末将立刻彻查粮仓!”王弼霍然起身。
“不,将军。”苏晚晚阻止了他,“打草惊蛇,反而可能让他们狗急跳墙。我们需引蛇出洞,人赃并获。”
她与王弼、巴图密议良久,定下了一条计策。
次日,王弼以“疫情得到控制,需稿劳将士、提振士气”为由,下令从粮仓调拨一批精米白面,并宰杀部分牲畜,准备在营中设宴。此令一出,军中欢声雷动。
与此同时,苏晚晚则带着张明德等人,以“查验军中饮食卫生,防止病从口入”为名,开始对水源、厨房等地进行更加频繁和细致的检查,这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暗地里,巴图的人则死死盯住了钱都司、赵游击以及“醉春风”酒肆的动静。
果然,在“设宴”命令下达后的第二天夜里,钱都司手下那名书吏再次鬼鬼祟祟地溜出了军营,直奔“醉春风”。片刻之后,他带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走了出来。
就在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军营,即将踏入自己营房的那一刻,四周火把骤然亮起!王弼、巴图以及一队亲兵如同神兵天降,将他团团围住!
“拿下!”王弼一声令下。
那书吏吓得魂飞魄散,包袱掉在地上散开,里面赫然是几大包用油纸包裹的、淡黄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王弼厉声喝问。
书吏面如土色,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将军饶命!是……是钱都司让小的去取的……说是……说是能让饭菜更鲜美的‘香料’……”
“香料?”苏晚晚上前,用银针挑起少许粉末,仔细闻辨,又取出随身携带的试毒药剂进行测试。只见药剂迅速变成了诡异的蓝黑色。
“是‘断肠散’!”苏晚晚声音冰冷,“混入粮食中,无色无味,初期症状类似轻微腹泻,不易察觉,但会逐渐破坏肠胃,最终令人虚弱衰竭而死!好毒辣的手段!”
人赃并获!王弼怒发冲冠,立刻下令逮捕钱都司和赵游击。
赵游击还想狡辩,但在确凿的证据和那名书吏的指认下,最终面如死灰,瘫倒在地。然而,无论王弼如何审讯,他都一口咬定是自己贪图准噶尔人许诺的财帛,与京中无人指使。
钱都司更是咬紧牙关,只承认是受赵游击胁迫,对上级和京中之事一概不知。
线索,似乎再次中断在了肃州这一层。
苏晚晚看着被押下去的两人,心中并无多少轻松。她知道,这仍然是弃车保帅。赵游击和钱都司,不过是执行者。真正的幕后黑手,依旧隐藏在迷雾之后,可能是京中睿亲王的残余势力,也可能是……那神秘的“暗夜之眼”。
“王将军,此二人需严加看管,尤其是赵游击,他是连接内外的重要一环,日后或可作为人证。”苏晚晚叮嘱道。
“院使放心,末将晓得厉害。”王弼重重抱拳,这一次,他是真心实意地感激和敬佩苏晚晚。若非她洞察先机,后果不堪设想。
内鬼虽除,但苏晚晚的心并未完全放下。她看着营中因为即将设宴而兴高采烈的将士们,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对方计划周详,一环扣一环,疫情之后是粮草,那么,粮草计划失败后,他们还会有什么后手?
她抬头望向西北方向,那是准噶尔盘踞之地。这边的内乱被平息,那边,又会有什么动作?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带着烟尘冲入肃州城,带来了最新的军情急报:准噶尔大汗策妄阿拉布坦派其大将色布腾,率两万精骑,绕过了清军前沿防线,直扑肃州而来!理由是“大清无故扣押其商队,迫害其族人”,要求清军立刻放人、赔礼,否则兵戎相见!
苏晚晚心中猛地一沉。
果然来了!而且选择在这个时机!内乱刚平,军心初定,对方便大军压境!这绝不仅仅是巧合!
所谓的“商队”、“族人”,恐怕指的就是“醉春风”酒肆和那些被清除的内奸。对方这是要借题发挥,将内部阴谋转化为外部冲突,甚至可能想趁肃州军民经历疫情、内乱,人心惶惶之际,一举拿下这个西北重镇!
疫情的“毒”,内奸的“祸”,最终都指向了这场兵临城下的“战”!
苏晚晚知道,她面临的,已不仅仅是一场医学战役,更是一场关乎国家安危的政治和军事博弈。她这个太医院院使,也被无形中推到了这场风暴的前沿。
她必须帮助王弼稳住军心,守住肃州。这不仅是为了完成使命,也是为了她自己能安然返回京城,去面对那里更复杂的局面。
“王将军,”苏晚晚转向面色凝重的王弼,语气坚定,“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巩固城防。疫情已控,内奸已除,我军并非没有一战之力!至于那所谓的‘理由’,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王弼看着眼前这个身形纤细却目光坚毅的女子,胸中不由涌起一股豪气:“院使说得对!我肃州儿郎,没有孬种!他想战,那便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