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摊牌时刻
晨光熹微，映照着甄志丙平静无波的脸。面对杨过那几乎要刺穿人心的锐利目光与连声质问，他并未闪躲，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我是谁？”甄志丙重复了一遍杨过的问题，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带着些许自嘲的弧度，“我是甄志丙，全真教三代弟子首座，丘处机的徒弟。至少，现在是。”
这个回答，看似明确，却又含糊其辞。
杨过眉头紧锁，眼中的怀疑并未消散，反而更浓：“现在？那你以前是谁？裘千仞遁入空门，乃是极其隐秘之事，一灯大师座下之事，江湖上知晓者寥寥！你一个久在终南山的全真弟子，从何得知？还有那公孙止的武功罩门，情花断肠草的奥秘……这些连我古墓派都未曾收录的秘辛，你如何能如数家珍？！”
他踏前一步，周身气息隐隐勃发，虽未出手，但那股压迫感已如同实质。“甄志丙，你休要拿什么江湖传闻、师门典籍来搪塞于我！我杨过并非三岁孩童！你对我古墓派，对我姑姑之事如此‘上心’，究竟意欲何为？那日后山溪畔，你鬼鬼祟祟暗中窥视，今日又这般‘巧合’地出现在绝情谷，步步为营，机关算尽！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番话，已是将连日来的怀疑与积压的不安尽数倾泻出来。杨过天性聪敏多疑，经历坎坷，对人性的阴暗面体会极深。甄志丙身上那远超常理的“未卜先知”与深沉心机，让他感到了极大的威胁，尤其是，这一切似乎还与姑姑小龙女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甄志丙看着激动而警惕的杨过，心中暗叹。他知道，这一刻终究会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在杨过这等人物眼中，破绽实在太多。继续用谎言遮掩，只会让裂痕更深。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杨过，有些事，我无法向你解释其根源。你只需知道，我所知晓的许多事情，其来源……超乎你的想象，也并非全然为我所愿。”
他避开了“穿越”、“系统”等无法言说的核心，选择了一个相对模糊却更能让人接受的解释：“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代价巨大的‘先知’。我能看到一些命运的轨迹，一些隐藏的秘辛，但每窥得一分，自身亦需承担相应的因果。”
这个说法，玄之又玄，却恰恰符合这方世界对天道、命数存在的潜在认知。
杨过瞳孔微缩，显然被这个说法震了一下。“先知？代价？”他咀嚼着这两个词，眼中的惊疑并未减少，但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却稍微收敛了一丝。江湖之大，无奇不有，若甄志丙身负某种奇特的传承或诅咒，能窥得天机一角，倒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只是，这代价是什么？
“至于我对古墓派，对龙姑娘……”甄志丙继续说道，目光坦然迎向杨过，“我并无恶意。恰恰相反，我所做的一切，无论是当日在全真教后山阻止欧阳锋，还是昨夜在寒潭畔出手，乃至今日带你来找裘千尺，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目的，便是不愿看到一些……令人扼腕的悲剧发生。”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真诚，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龙姑娘身中剧毒，你二人情路多舛，这并非我所愿见。霍都、公孙止之流，祸乱武林，亦是我正道之敌。在这些事情上，我们的立场，并无冲突。”
杨过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伪与欺骗。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以及那抹仿佛承载了过多东西的疲惫。这不像是在演戏。
“令人扼腕的悲剧……”杨过低声重复着，心脏不受控制地微微一抽。他想起姑姑毒发时的痛苦，想起两人之间的重重磨难，难道这甄志丙，真的看到了什么不好的未来？
“那你告诉我，”杨过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我姑姑……她此次中毒，能否……安然无恙？”这是他最关心，也最恐惧的问题。
甄志丙迎着他充满希冀与恐惧交织的目光，缓缓道：“断肠草可解情花毒，但过程凶险，我已告知于你。能否安然，取决于解毒过程是否顺利，以及……后续是否再生波折。”他没有给出绝对的保证，因为这世间本无绝对，尤其是涉及到“天道修正”的变数。
这个回答，并未让杨过满意，但那份谨慎与不确定，反而显得更加真实。若甄志丙此刻拍着胸脯保证万无一失，他反而要怀疑了。
“那你为何对我古墓之事如此了解？甚至连……甚至连一些极其私密之事……”杨过话到嘴边，却又难以启齿，那晚终南山后山的记忆，是他心底最深的耻辱与伤痛。
甄志丙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他沉默了一下，才道：“有些痕迹，并非只有当事人才看得见。欧阳锋的出现，龙姑娘的异常……只要有心，总能推断出一二。我并非刻意探查，只是……恰逢其会。”这个解释，将他的“先知”归结于细致的观察与合理的推断，虽然依旧牵强，但总算给了杨过一个台阶下。
杨过闻言，脸色变幻不定。他想起那日甄志丙重伤濒死的模样，若他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当时何必拼死与欧阳锋相斗？若他真想对姑姑不利，昨夜在寒潭有太多机会可以暗算自己，何必出手相助，又告知断肠草的用法与禁忌？
理智告诉他，甄志丙的解释依旧疑点重重，但情感上，对方数次在关键时刻的援手与提供的宝贵信息，却是实实在在的。尤其是关于断肠草与合欢花的禁忌，几乎是救了姑姑一命！
仇恨与恩情，怀疑与需要，在他心中激烈交战。
良久，杨过周身那凌厉的气息终于缓缓收敛。他深深看了甄志丙一眼，眼神依旧复杂，但那份剑拔弩张的敌意，却消散了大半。
“好，甄志丙，我暂且信你几分。”杨过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但少了几分针锋相对，“你所言是真是假，日后自有分晓。若你真心助我救回姑姑，对付公孙止和霍都，之前承诺你的人情，我杨过绝不赖账。但若让我发现你包藏祸心，有所图谋……”他话未说尽，但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一言为定。”甄志丙点了点头，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能暂时稳住杨过，消除眼前的冲突，已是最好结果。至于更深层的怀疑，只能靠后续的行动来慢慢化解了。
“当务之急，是尽快将裘千尺的消息和公孙止的罪证送出去。”甄志丙将话题拉回现实，“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可靠的外来者。”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似乎还夹杂着兵刃碰撞的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