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想转身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温和的笑声,混着雪落的声音,格外清晰:“昭阳,这戏演得累不累?”
沈昭阳心头一凛,猛地转身,只见萧云逸从回廊的柱子后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外面套了件银狐毛披风,披风的边缘绣着细密的云纹,雪落在披风上,没融化,反而衬得他肤色更白,眉眼间的温和像一汪春水,却又带着几分看透一切的清明。
他手里拿着一把素面折扇,扇面上没有任何图案,却被他握得温润,显然是常带在身边的物件。
“四哥?你怎么在这里?”沈昭阳强装镇定,伸手拢了拢身上的宫装,遮住手腕上的玉镯,语气带着几分蛮横,“谁让你偷看的?再敢多嘴,我连你一起打!”
萧云逸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轻轻掸了掸披风上的雪,动作优雅,语气依旧温和:“我刚从国子监回来,路过这里,听到亭子里有动静,便在柱子后待了一会儿,想等你们说完再过来,免得打扰了妹妹的‘雅兴’。”他刻意加重了“雅兴”两个字,眼神里带着几分调侃,却没有丝毫恶意。
沈昭阳的心跳漏了一拍。萧云逸竟然看穿了她的伪装!她一直以为,这位四哥性子温和,不喜争斗,对宫里的这些弯弯绕绕不感兴趣,却没想到,他不仅看出来了,还看得这么透彻。
她表面上依旧嘴硬,脚尖轻轻踢了踢地上的雪,雪沫沾在靴底,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什么雅兴?我就是看萧语柔不顺眼,想教训她一下,不行吗?四哥还是管好自己吧,别总盯着别人的事。”
萧云逸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你以前虽然骄纵,却不会这般刻意。昨日淑妃娘娘让画屏送新衣,特意提起语柔得了西域云锦,说‘这料子配昭阳才好看,可惜陛下赏了语柔’,今日你便‘恰巧’在这里遇到语柔,还闹得这么大,不像是你的性子,倒像是……有人在背后教你这么做,或者说,你在配合着别人演戏。”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沈昭阳心里的防备。她看着萧云逸,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四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有人教我?什么叫配合别人演戏?我做什么,还需要别人教吗?四哥是不是听了什么闲话,故意来冤枉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有冤枉你。”萧云逸收起笑容,语气变得严肃,“淑妃娘娘的心思,你该比我清楚。三皇子看似无心政事,整日在府里读书作画,可上个月,他刚提拔了国子监的三位监生,都是宰相顾大人的门生——顾大人是淑妃娘娘的兄长,这其中的关系,你该明白。淑妃让你跟语柔闹,不过是想让惠贵妃那边迁怒于你,她们好坐收渔翁之利,既打压了惠贵妃和五皇子,又能让你继续依赖她们,你何必配合她们演这出戏?”
沈昭阳沉默了。她没想到,萧云逸不仅看穿了她的伪装,还把淑妃和三皇子的算计摸得这么清楚。
这位皇兄,平日里总被人说“温和无害”“无心权力”,可此刻看来,他比宫里任何一个人都看得透彻,甚至比她这个来自现代、见惯了尔虞我诈的人还要敏锐。
她看着萧云逸,语气缓和了几分,带着几分试探:“四哥,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话告诉淑妃,或者告诉父皇,说你挑拨我们的关系吗?”
萧云逸笑了笑,眼神里满是真诚,没有丝毫防备:“因为你是我妹妹。在这宫里,真心对你好的人不多,母妃性子淡,不管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我若是再不为你提点几句,你迟早会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至于怕不怕……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你虽然骄纵,却分得清好坏,不会做恩将仇报的事。”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淌过沈昭阳的心底。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伪装自己,防备着所有人,淑妃的“关怀”是算计,惠贵妃的“敌意”是直白,皇帝的“宠爱”是补偿,只有这位四哥,看似不起眼,却在她最需要提醒的时候,点破了局,还没有丝毫索要回报的意思。
她看着萧云逸,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语气带着几分傲娇,却少了几分刻意的蛮横:“算你还有点良心。不过,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自己能处理好。我知道谁是真心对我,谁是假意。”
“好,我不管你。”萧云逸无奈地笑了笑,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暖手宝,递给沈昭阳。那暖手宝是用湖蓝色的绸缎做的,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触手生温,比宫里的暖手炉轻便许多:“这是江南新送来的,里面装的是暖炭,不会烫手,你拿着暖手,别冻着了。你刚磕了头,身子还没好利索,若是冻着了,又该头疼了。”
沈昭阳接过暖手宝,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她捏着暖手宝,轻轻“哼”了一声:“知道了,啰嗦。不过,谢谢你的暖手宝。”。
萧云逸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温柔了:“跟四哥客气什么。若是真遇到解决不了的事,记得来找我,我总有办法帮你。”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披风的衣角扫过雪地,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沈昭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心里思绪万千——这位四哥,到底是敌是友?
他看似无心权力,却对宫里的算计了如指掌;他提醒她防备淑妃,却又不拉拢她;
他对她好,却没有任何功利心。她暂时还无法判断,但至少,他此刻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甚至可以说是她在这深宫里唯一的“意外”。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疑惑,转身带着晚翠离开了御花园。
夜色渐深,长乐宫早已陷入寂静。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像极了北欧荒漠里沙砾划过帐篷的声音。
沈昭阳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她翻了个身,指尖无意间触到了腕上的玉镯,那玉镯竟比平日里热了几分,像是揣了个小暖炉,温度刚刚好,不烫人,却格外舒服。
就在这时,她突然觉得眼皮沉重,陷入了沉睡。
梦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站在一片蓝光里,背对着她,头发用一支白玉簪挽着,身姿纤细,却带着她熟悉的坚定。
她想上前,却怎么也走不动,脚下像是灌了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远,耳边还传来熟悉的声音,像是在叫她的名字,却又听不真切,只能捕捉到“昭阳”两个字的尾音。
“临月!”
沈昭阳猛地惊醒,额头上满是冷汗,心跳得飞快,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喘着粗气,下意识地按住腕上的玉镯,玉镯依旧是热的,而且比刚才更烫了些,像是在回应她的情绪。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玉镯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蓝光,一道浅蓝色的光屏凭空出现在她眼前,光屏很淡,像是随时会消失,上面只有一行清晰的小字:能量储备1% 。
沈昭阳愣住了。这玉镯竟然还有这样的功能?能量储备1%,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临月也在这个世界,这玉镯在感应她的存在,所以才会发热,才会出现光屏?
她紧紧攥着玉镯,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心脏狂跳不止。梦里的身影,熟悉的声音,还有玉镯的异常,都在告诉她:姜临月一定也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她们之间的联系,从来没有断过!
“临月,是你吗?”沈昭阳轻声呢喃,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你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会!”她将玉镯贴在脸颊上,感受着玉镯的温度,像是感受到了姜临月的气息,心里的坚定又多了几分。
与此同时,姜府的闺房里,姜临月也从梦中惊醒。她猛地坐起身,额头上满是冷汗,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她梦到了沈昭阳,梦到沈昭阳穿着一身红色的宫装,站在一座华丽的宫殿里,身边围着许多人,却笑得不开心,眼神里满是孤单和防备,像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独自对抗着什么。
她想冲上去抱住沈昭阳,告诉她“我在这里”,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只能看着沈昭阳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在一片金光里。
“昭阳!”
姜临月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的黑曜石项链——项链竟泛着淡淡的暖意,像是沈昭阳在身边时,两人靠在一起的温度。她轻轻摩挲着项链上的划痕。她能感觉到,项链的暖意越来越明显,像是在和某个东西产生共鸣,这种感觉,和上次沈昭阳在北欧推开她时,项链发出的震动一模一样。
“昭阳,你一定在这个世界,对不对?”姜临月看着窗外的雪,眼神里满是坚定,“新年宫宴很快就要到了,京城里的贵女们都会去参加,若是你在宫里,定然也会出席。”
姜临月抬手将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仍贴着发烫的项链,“到时候我便随母亲一同去,哪怕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一眼,我也能认出你。”
窗外的雪还在落,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映出眼底的执着。她轻轻摩挲着项链上的划痕,像是在与远在天边的人约定:“昭阳,等着我,我们一定能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