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汀兰院的偏房，自打苏芷依被禁足后，便成了府中最冷清的角落。
窗棂上的朱漆早已斑驳，墙角爬着暗绿色的青苔，连每日送来的饭菜，也总是带着几分凉意。
苏芷依坐在梳妆台前，镜中的女子面色憔悴，眼下的青黑遮不住。
曾经精心打理的发髻也松松垮垮，唯有那双眼睛里，还燃着不甘与怨毒的火焰。
“小姐，今日的药。”
贴身丫鬟萍儿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走进来，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这药是苏鸿特意让人熬的，说是“清心静气”，可在苏芷依看来，不过是变相的软禁，提醒她安分守己。
苏芷依一把挥开药碗，瓷碗摔在地上，汤药溅湿了萍儿的裙摆。
“安分？让我看着苏玲珑那个贱人接管我的庶务，看着姜临月一次次破坏瑶光阁的计划，我怎么安分！”她歇斯底里地喊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
萍儿吓得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小姐息怒，是奴婢该死，不该提这些让您烦心的事。”
苏芷依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碎裂的瓷片，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算计。
她知道，再这样闹下去毫无意义，想要翻身，必须尽快联系瑶光阁总部——只有阁主，能给她翻盘的机会。
待到深夜，偏房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苏芷依悄悄起身，走到床前，用银簪撬开床板下的暗格。
暗格里藏着一个巴掌大的乌木盒，里面铺着暗红色的绒布，放着一只小巧的信鸽、几张特制的密信笺，还有一瓶用来显影的药水。
这是瑶光阁成员专属的联络工具，即便信笺被截，没有药水也无法看到内容。
她点燃桌上的油灯，借着微弱的灯光，在密信笺上飞快书写。
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个字都透着刻意的歪曲：
“阁主钧鉴：自入春以来，京中局势突变。
姜临月不知得了何种机缘，竟能感应陨铁能量，先是带人端了胭脂巷据点，后又潜入西市货栈，盗走账册与陨铁样本，导致阁中损失惨重。
更可气者，苏府之女苏玲珑，素来对属下言听计从，近日却突然倒戈，不仅向姜临月泄露西市货栈的位置，还暗中收集阁中线索，似有背叛之意。
如今三皇子萧云澈察觉阁中异动，已派人行踪调查；
属下被禁足于府中，行动受限，若总部再不支援，恐难按期完成换魂仪式的准备工作。
恳请阁主指示，属下愿效犬马之劳，弥补过错。”
写完后，她仔细检查了三遍，确认没有遗漏任何的细节，才将信笺卷成细筒，用浸过蜡的丝线绑在信鸽的腿上。
信鸽是瑶光阁培育的品种，认路精准，且飞行速度极快，能在三日内抵达漠北总部。
苏芷依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夜风吹进来，带着几分凉意。
她摸了摸信鸽的羽毛，低声道：“全靠你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说完，她将信鸽放飞，看着它扑棱着翅膀，消失在墨色的夜空里，才缓缓关上窗户，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接下来的几日，苏芷依变得异常“安分”，不再摔砸东西，也不再呵斥丫鬟，每日只是坐在窗前发呆，或是翻看从前的首饰盒。
看守的婆子见她这般模样，渐渐放松了警惕，连送饭时的检查，也不如从前严格。
第五日清晨，萍儿端着早餐走进来，将一个用油纸包裹的小包裹悄悄塞到苏芷依手中，压低声音道：“小姐，方才送菜的杂役说，这是‘老家’来的东西，让您务必收好。”
苏芷依的心脏猛地一跳，知道是瑶光阁的回信到了。
她强压着激动，让晚翠退下，关紧房门，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裹。
里面是一张折叠的信纸，还有一个巴掌大的白瓷瓶，瓶身上没有任何标记，只塞着一个木塞，透着一股诡异的寒气。
她先展开信纸，瑶光阁阁主凌厉的字迹映入眼帘，字里行间满是斥责：
“废物！连京中几个据点都守不住，让阁中损失大量陨铁与账册，你还有脸请求支援？
若不是看在你父亲苏鸿尚有利用价值，能为阁中提供药材与银钱，本阁主早已将你就地处置！
念在你尚有悔改之心，再给你最后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阁中已联合漠北叛军，定于月圆之夜发动突袭，此为‘边境计划’。
你的任务，是在京城制造混乱，牵制朝廷兵力，为叛军创造机会。
随信附上‘改良版’疫病毒株，此病毒乃阁中秘术炼制，传染性极强，潜伏期仅一日，患者发病后会高热不退、咳血不止，三日之内便会气绝。
你需在月圆之夜前，将病毒投入京城主要水源金水河。
此河贯穿京城，沿岸有数十个取水点，一旦污染，不出三日，京城便会陷入疫情恐慌。
届时朝廷必然无暇顾及边境战事与陨铁提炼，你可趁机联络京中残余成员，协助阁中完成换魂仪式的最后准备。
若此次再办砸，你与你全家，都将为阁中大业陪葬！——阁主手谕”
苏芷依握着信纸的手指微微颤抖，信纸边缘被她捏得发皱。
她既害怕顾明远的狠戾，又为这“戴罪立功”的机会而兴奋。
她拿起那个白瓷瓶，轻轻晃了晃，能听到里面液体晃动的声音，瓶身冰凉，仿佛握着一块寒冰。
“改良版疫病毒株……”她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惊惧，随即被疯狂取代。
她想起自己被禁足的屈辱，想起姜临月在游湖日的风光，想起苏玲珑接管庶务时的得意。
这些仇恨，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恨不得立刻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只要把病毒倒入金水河，整个京城都会乱起来。
到时候，姜临月就算再有本事，也顾不上调查瑶光阁；
苏玲珑那个贱人，说不定也会染上疫病，痛苦死去。”
苏芷依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容，“而我，就能凭借这次功劳，重新获得阁主的信任！”
她将信纸凑近油灯，看着它一点点烧成灰烬，又将灰烬撒进窗外的花坛里，不留一丝痕迹。
随后，她将白瓷瓶藏进梳妆台的暗格中，暗格里还放着她从前最喜欢的一支金步摇。
那是她未被禁足时，萧云澈送她的生辰礼物，如今却成了她心中最刺痛的回忆。
“萧云澈……等我重新掌权，你定会后悔当初对我的冷淡。”
苏芷依抚摸着金步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被怨毒覆盖，“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阁主的任务。”
为了确保计划顺利实施，苏芷依开始暗中观察府中的动向。
她让晚翠打探消息，得知苏玲珑近日频繁出入安全屋，与姜临月、沈昭阳往来密切，似乎在密谋着什么。
“看来她们还不知道阁主的计划，正好可以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苏芷依冷笑道。
她还从萍儿口中得知，金水河沿岸的看守并不严格，尤其是每晚子时过后，巡逻的武侯会换班，有一刻钟的空隙，足够她完成投毒。
她开始盘算具体的行动细节：先让萍儿买通府中负责采购的杂役，让他在月圆之夜前，偷偷将自己带出苏府；
再利用瑶光阁残余成员的接应，避开城中的巡逻武侯，抵达金水河上游；
最后将病毒倒入河中，再悄悄返回苏府，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要疫情爆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放在防疫上，谁也不会怀疑到我这个被禁足的人身上。”
苏芷依越想越觉得计划天衣无缝，她甚至开始想象，姜临月看到京城大乱时的惊慌模样，看到苏玲珑染病后痛苦挣扎的场景。
夜深人静时，苏芷依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亮，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她低声自语，声音带着几分癫狂：“姜临月，你毁了我的一切，那我就毁了你的京城！你不是想保护这里的人吗？这次我要让整个京城，为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