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蝉的话音落定,姜临月尚未开口,院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叩竹门的声响。
摩斯密码,是她与沈昭阳早在半月前就约定好的暗号,专为避开眼线传递紧急消息所用。
她抬眸与青禾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立刻会意,轻步走到院门边,透过竹缝仔细打量片刻,见门外站着的是沈昭阳身边的晚翠,才缓缓拉开门闩,同时将食指抵在唇间,示意对方保持安静。
晚翠一身半旧的青布衣裙,头上罩着顶宽大的竹笠,笠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柔和的下颌和紧抿的唇。
她快步走进院,目光扫过青蝉与青禾,见两人神色平静,才对着姜临月躬身行礼,声音压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大小姐,公主殿下已在城外的安全屋等候,谢公子半个时辰前就到了。只是……”
她顿了顿,语气多了几分急切,“宫中盯得紧,碧烟今日借口送点心,在公主殿外徘徊了三次,若不是春桃找借口支开她,恐怕殿下出门都会被跟着。”
姜临月颔首,起身从青禾手中接过素色披风,指尖快速系好系带,对三人叮嘱道:“我去处理些要事,院中诸事便交给你们。
青蝉刚回揽月轩,对院里的规矩还不熟悉,你多带带她;
青萝,记得按时给窗台上的茉莉浇水,别让它渴着。”
说罢,她跟着晚翠快步出了揽月轩,绕到将军府西侧的角门。
这里鲜少有人往来,是她与外界联络的秘密通道。
角门外,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早已等候在树荫下,车夫是谢流云安排的人,脸上带着一道浅浅的刀疤,见两人过来,只微微点头,便掀起了车帘。
马车行驶在京城的街巷中,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沉闷声响。
晚翠掀开车帘一角,借着街边灯笼的微光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见身后没有可疑的车马跟随,才松了口气,对姜临月道:“大小姐,公主殿下这次出来,是借着去静安寺为太后祈福的由头,还特意带了春桃和晴秋,才勉强骗过淑妃的人。
只是碧烟那丫头,眼神总往马车上瞟,怕是已经起了疑心。”
姜临月指尖摩挲着披风内侧的暗袋,里面装着一小瓶蓝树提取汁液。
这是她特意带来的,若遇到突发情况,或许能派上用场。
她想起上次去宸王府诊脉时的情景,萧清霁体内那股阴寒之力与陨石能量的相似感,又联想到苏芷依在宫宴上故弄玄虚的“观气诊术”,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安:“淑妃向来与昭阳不对付,如今突然加强监视,恐怕不只是因为后宫争宠那么简单。你有没有听说,宫中最近有什么异常动静?”
晚翠低头思索片刻,道:“前几日听春桃说,御膳房有个负责熬汤的厨师,前一晚还好好的,第二天一早就在住处没了气息,太医来看过,只说是突发恶疾暴毙;
还有太后宫里的一个宫女,前几天去假山后捡风筝,直到天黑都没回来,后来侍卫去找,才发现人已经没了,身上连个伤口都没有,太医查了半天,也没查出死因。
现在宫里的人都在传,说是撞了邪。”
姜临月眉峰微蹙。
接连两起离奇死亡,绝非“撞邪”那么简单,背后定然藏着猫腻。
她正想追问,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姜小姐,到了。”
姜临月与晚翠下车,只见眼前是一处僻静的农家院落,院墙约莫一人多高,墙外种着茂密的槐树,枝叶繁茂,将整个宅院遮掩得严严实实,从外面看,与周边的农户家并无二致。
晚翠上前敲门,依旧是三长两短的暗号。
片刻后,门从里面打开,谢流云身着一身月白色长衫,手持折扇,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后,只是眼底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姜小姐,可算等你来了。昭阳公主在里面等得急了,刚还问了你的消息。”
姜临月跟着谢流云走进院内,只见院中种着几株月季,开得正艳,花瓣上还沾着傍晚的露水。
正屋的门虚掩着,她推开门走进去,便见沈昭阳坐在桌前,手中捧着一杯热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神色略显凝重。
她身着一身淡粉色宫装,头上未施粉黛,只插着一支珍珠簪,比在宫中时多了几分素雅,却难掩眉宇间的忧虑。
“临月,你可算来了。”沈昭阳见她进来,连忙起身相迎,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我有好多事要跟你说,宫中最近太不太平了,我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我。”
姜临月在她对面坐下,谢流云也随之落座,顺手关上了房门。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桌上茶水蒸腾的细微声响,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先说说你的发现吧。”谢流云率先打破沉默,手中折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上次你去宸王府诊脉,说他体内有两股力量相互制衡,还怀疑与天外来石有关,可有新的进展?”
姜临月点头,将上次诊脉的细节一一告知,:“我为他诊脉时,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阴寒之力盘踞在他的肺腑之间,不断吞噬他的生机,导致他常年咳嗽;
但同时,还有一股温暖的力量在保护他的生机,不让阴寒之力扩散。
这两股力量相互拉扯,才让他得以存活至今,却也让他饱受病痛折磨。”
她顿了顿,从怀中取出那瓶蓝树汁液,放在桌上:“你们看,这是我之前从一颗蓝色的树上面提取的汁液,与陨石能量同根同源,它散发的能量与萧清霁体内的阴寒之力极为相似,只是更加微弱。
我怀疑,他的伤,或许就是被这种陨石能量所伤。
还有苏芷依,上次宫宴上她为太后诊脉时所用的‘观气诊术’,根本不是什么神医谷独门绝技。
我在外祖母留下的医书中见过记载,这其实是江湖术士用来故弄玄虚的把戏,真正的医者,从不会仅凭‘观气’就断定病情。
她刻意在宫宴上展现这门‘绝技’,恐怕不只是为了讨好太后,更是想借此树立‘神医’的形象,拉拢皇室成员。”
沈昭阳闻言,面色愈发凝重,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指尖微微收紧:“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宫中的几件怪事。
首先是淑妃,她最近对苏芷依格外上心,不仅时常召苏芷依入宫说话,还赏赐了不少珍宝,甚至把太后赏赐给她的南海珍珠,都转送给了苏芷依。
要知道,淑妃向来小气,连对自己的亲侄女都没这么大方过。”
她喝了一口热茶,继续道:“其次是藏书阁。
往日藏书阁虽有侍卫看守,却并不森严,宫中的皇子公主、大臣家眷,只要有正当理由,都能进去借阅书籍。
可这半个月来,藏书阁外不仅加派了两倍的侍卫,还挂出了‘修缮典籍,暂不开放’的牌子,连我想去借一本《诗经》,都被侍卫拦下了。
我托掌管典籍的李公公打听,才知道藏书阁的钥匙有两把,一把在皇帝手里,还有一把在我母后手里,自母后死后,那把钥匙也不知所踪。”
“还有冷宫。”
沈昭阳的声音压得更低,眼神中带着几分警惕,“我前几日去给太后请安,路过冷宫附近,看到淑妃身边的大宫女提着食盒进去了,而且不止一次。
冷宫早就荒了,除了几个看守的老太监,根本没人住。
我怀疑,冷宫里可能关押着重要人物,或者藏着什么秘密。”
她还提到了自己身边的人:“我身边有四个贴身丫鬟,晚翠是我母亲当年留给我的,忠心耿耿,绝不会有问题;
春桃是晚翠亲手带出来的,跟着我也有五年了,做事踏实,嘴巴也严;
晴秋是长乐宫的老人,掌管着宫里的茶水、洒扫,做事谨慎,目前看来也没有异常。
唯有碧烟,是去年淑妃以‘帮我分担琐事’为由派来的,我总觉得她不对劲。
她时常偷偷摸摸地往淑妃宫里跑,还会趁我不注意,翻看我的书信。
前几天我故意在桌上放了一封假信,说‘想找机会去藏书阁看看’,结果第二天淑妃就以‘天气转凉,公主需静养’为由,不让我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