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茶摊
老城区的巷口,一棵老榕树撑开浓密的绿荫,树下的茶摊早已支棱起来。老王搬着竹编桌椅摆放整齐,搪瓷茶壶在煤炉上咕嘟作响,茶叶的清香混着炭火的暖意,慢悠悠地漫过青石板路,招惹着路过的行人。
这茶摊老王摆了十五年,没有招牌,全靠老街坊的熟稔口口相传。竹桌竹椅被岁月磨得发亮,桌角放着几个豁口的粗瓷茶杯,墙上挂着一把褪色的蒲扇,处处透着不加修饰的烟火气。老王的茶不名贵,就是本地的粗茶,用滚水泡开,汤色澄亮,喝起来满口生津,解腻又解渴。
“王伯,来碗凉茶!”刚收摊的菜贩老李推着车过来,擦了把额头的汗,熟门熟路地坐下。“来啦!”老王提起茶壶,滚烫的茶水注入粗瓷杯,茶叶在水里翻滚舒展。老李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仰头灌了一大口,畅快地喊了声:“舒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说着菜市场的行情,聊着巷子里的新鲜事,笑声被风吹得很远。
午后的阳光渐渐柔和,茶摊前的人多了起来。下棋的老爷子们搬来小马扎,在树荫下摆开棋盘,楚河汉界分明,棋子落下的声响清脆有力;带孙子的大妈们坐在一旁,看着孩子在榕树下追逐嬉戏,手里摇着蒲扇,嘴里哼着童谣;还有路过的年轻人,被茶香吸引,停下脚步,坐下喝碗凉茶,短暂逃离城市的喧嚣。
老王穿梭在桌椅间,添茶、收杯,手脚麻利。他记性好,记得每个熟客的喜好:张大爷喝凉茶要放少许冰糖,李大妈爱喝浓茶,上学的孩子们总缠着要杯甜滋滋的菊花茶。他从不计较钱,有人忘了带钱,摆摆手说“下次再给”;孩子们来喝茶,常常额外抓一把瓜子塞给他们。“摆摊不是为了赚大钱,图个热闹,大家开心就好。”这是他常说的话。
一个背着画板的女孩走进巷口,被茶摊的景象吸引,停下脚步开始写生。老王看她站得累,搬了把椅子过去:“姑娘,坐下来画,喝碗凉茶解解暑。”女孩笑着道谢,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笔下的老榕树浓荫蔽日,竹桌竹椅错落有致,喝茶的人们神态悠闲,满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傍晚时分,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茶摊前的人渐渐散去,老王开始收拾桌椅。他把茶杯仔细清洗干净,倒扣在竹桌上沥干,又把茶壶里的残茶倒掉,擦拭干净。收拾完,他搬起小马扎坐在榕树下,点燃一支旱烟,慢慢抽着。烟雾在暮色中散开,他看着巷子里亮起的路灯,眼神温和而平静。
有人劝他,年纪大了,别再摆摊受累,在家享清福。可老王摇摇头,他舍不得这棵老榕树,舍不得这些老街坊,更舍不得这份热闹。对他来说,这茶摊早已不是谋生的工具,而是生活的一部分,是与街坊邻居们情感连接的纽带。
夜色渐浓,老王熄灭煤炉,锁好装茶杯的木箱,慢悠悠地往家走。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路灯还亮着,昏黄的灯光温柔地照亮着路面。他知道,明天清晨,他还会准时来到巷口,支起茶摊,烧开茶壶,等待着老朋友们的到来。
这小小的午后茶摊,就像老城区的一个缩影,藏着最朴实的烟火气,守着最真挚的邻里情。在喧嚣的城市里,它像一处宁静的港湾,用一碗碗热茶,温暖着每一个路过的人,也书写着老街里平淡而珍贵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