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爪的坟茔前,新添的土还带着湿意,部落里的悲伤却未化作涣散的颓丧,反而凝练成一股沉甸甸的力量,渗进每个族人的动作里。训练场上,猎人们挥斧的力道比往日更沉,铜斧劈中石靶的脆响带着闷怒,每一次拉弓,弓弦震颤的频率都似在呼应心底的誓言;工坊里,铁匠们赤膊抡锤,火星溅在满是汗渍的背上,叮当声日夜不息,仿佛要将失去同伴的痛楚,一同锻进冰冷的铜料里。
林岩站在训练场边缘,看着这股灼热却略显躁动的力量,知道纯粹的愤怒如同野火,烧得快,熄得也快。在核心会议上,他指着洞外寒风中仍泛着绿意的试验田,语气沉稳:“仇恨让我们握紧武器,但能让部落活下去的,是创造。巨木想要我们的铜器、我们的技术,那我们就要让他们看到,岩山能战,更能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磐、星与老石,一字一句道:“铜能铸剑,也能造犁。我们要在这片土地上,种出他们夺不走的生机。”
承:铜犁破土
老石与硬石立刻领会了林岩的意图。工坊里,一半的炉火从锻造武器转向熔铸新物件——铜犁。可铸造犁铧远比打造箭镞艰难:第一次浇铸,铜水没能灌满陶范的曲面,只得了个残缺的胚子;第二次冷却后,犁铧边缘直接断裂,硬石捧着碎铜片,心疼得直跺脚:“这可是能打三把铜斧的料!”
林岩蹲在碎铜旁,用木炭在地上画着弯曲的弧线:“犁铧要承受拉扯和撞击,不能像斧头那样厚实。得做曲面,再在背面加几道筋,分散力道。”他凭着记忆,勾勒出现代犁具的简易结构,标出受力点和加厚区域。
接下来的日子,工坊里满是试错的痕迹:陶范拆了又重做,铜水的配比加了少量青白矿石(之前冶炼失败的原料)尝试增加韧性,连浇铸后的降温速度都反复调整——快了易裂,慢了易变形。
当第七次尝试,老石小心翼翼地敲碎陶范,一具完整的铜犁铧露出真容时,工坊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犁铧泛着暗沉的铜光,曲面流畅,背面的加强筋清晰可见,掂在手里,沉甸甸却透着匀称的力道。老石摸着犁铧,声音发颤:“这不是工具,是能喂饱人的宝贝!”
试耕的日子选在清晨,暖叶提前查看了试验田的地温,确定冻土已化。铜犁被安装在硬木架上,用逐风者换来的兽筋绳绑定,两头壮实的快足兽套上挽具,磐亲自握住缰绳,站在田埂上。
“走!”他一声令下,快足兽缓步向前,铜犁铧稳稳切入土中,随着步伐向前,泥土如波浪般向两侧翻涌,露出底下湿润的黑土,深度足有半尺,比石犁深了一倍还多,且犁沟笔直,效率远超以往。
围观的族人发出阵阵惊叹,孩子们追在犁后,伸手触碰新翻的泥土;暖叶蹲在田边,用手指捻起土粒,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她拉过星,指着土壤的纹理,比划着说这样的松软度,最适合warma-root块茎扎根,连过冬的耐寒野菜都能种。
星立刻让学徒取出木片和炭笔,将犁铧的入土角度、深度,甚至快足兽的步频都记录下来,木片上的符号越来越密,像是在为土地写下新的希望。
夕阳西下时,试验田已翻出几道蜿蜒的犁沟,泥土的芬芳混着水汽,在空气中弥漫。远处的工坊里,炉火依旧闪烁,那里仍在锻造着铜斧与长矛,只是此刻,武器的寒光不再只意味着杀戮,更像是守护这片沃土的屏障。
林岩与磐并肩站在田埂上,看着余晖洒在犁沟里,映出细碎的光。“现在,我们有两样东西。”林岩轻声说,“一样是能护着族人的剑,一样是能养着族人的犁。”
磐弯腰抓起一把泥土,掌心用力,土粒从指缝滑落,带着湿润的凉意。“迅爪要是在,会看着这片田。”他声音低沉却坚定,“他会知道,我们没只想着报仇,更在造一个他们抢不走的家。”
北方的巨木仍在阴影里蛰伏,东南的赤岩余烬未熄,可岩山的土地上,已长出新的希望。族人握着武器的手依旧有力,握着犁柄的手却多了份温柔——一手护锋芒,御外敌;一手铸犁铧,育生机。
寒冬的风掠过试验田,却吹不散土里的暖意。文明的种子,已在这片曾被战火灼伤的土地上,悄悄扎下深根,等着春来破土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