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选择了一个既能清晰看到七班实验台，又不会显得太刻意的站位。
他甚至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并不需要整理的衣领，将因为生病而略显凌乱的额发往后拨了拨。
整个人的状态，和刚才在教室里那个冷漠疏离的林曜，判若两人。
刘子航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咂舌：得，这病怕是还没好全，而且病的好像不只是身体。
实验课的内容需要分组合作，实验室里顿时热闹起来。
林曜的心思显然完全不在实验上。
他的目光时不时地、极其自然地飘向沈昭的方向。
看着她熟练地操作仪器，看着她因为某个实验现象和同桌低声讨论时微微发亮的眼睛，看着她偶尔蹙眉思考时轻咬的下唇……
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胀，带着一种病态的贪婪。
这场高烧和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像是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洗礼。
而此刻，能这样真实地看到她，仿佛成了唯一能缓解他某种无名焦渴的良药。
他活过来了。
因为，她在这里。
实验室里人声鼎沸，器材碰撞声、讨论声不绝于耳。
七班的实验区域，沈昭正专注地调整着示波器的旋钮，试图捕捉一个稍纵即逝的波形。
同桌的女生在一旁记录数据。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自然而然地靠近，停在了沈昭的实验台旁。
“这个接口有点松动，容易接触不良。”
一道清冽平静的声音响起，同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熟练地帮她拧紧了示波器背后一个不太起眼的接口。
沈昭微微一怔，抬起头，对上周砚的目光。
他神色如常，仿佛只是恰好路过，又恰好发现了一个小问题。
“谢谢。”
沈昭笑了笑，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恰好”的帮忙。
然而，他们周围的人可没那么淡定。
沈昭同桌的女生先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看看周砚，又看看沈昭，脸上露出促狭的笑意。
旁边七班其他组的同学也注意到了这位“不速之客”，纷纷投来好奇又暧昧的目光。
要知道，周砚可是八班的学神，平时除了必要的集体活动，几乎从不跨班交流，更别提主动跑到七班的实验区域了。
一个平时就比较活泼的男生立刻吹了声口哨，故意拉长了语调，大声调侃道：
“哟！这不是周大学神吗？什么风把您吹到我们七班的地盘来了？”
他挤眉弄眼地看着周砚，又瞥瞥沈昭，“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这话一出，周围立刻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声和窃窃私语。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周砚和沈昭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探究和玩味。
周砚面对这明显的调侃，脸上却没什么波澜，只是淡淡地瞥了那个男生一眼，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实验器材是共用的，不存在地盘。”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仿佛真的只是出于对公共财物的爱护才过来查看。
但……
谁信啊？
那男生被噎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加暧昧：“是是是，学神说得对！是为了器材！绝对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人！”
他故意把“别的什么人”咬得极重。
周围的笑声更明显
沈昭听着同伴们的调侃，看着周砚那副看似镇定、耳根却微微泛红的样子，忍不住也低头轻笑了一下，却没有出声反驳或解释，继续手上的操作，只是嘴角的弧度一直弯着。
周砚听着周围的起哄，面色依旧维持着冷静。
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帮沈昭固定好线路后，并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顺手拿起了旁边闲置的一根导线，像是在检查，又像是……
找不到理由立刻走开。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沈昭的操作上，偶尔极其自然地提醒一两个要点，仿佛他留在这里进行“跨班技术指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林曜清晰地看在眼里。
他握着万用表笔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出用力的白色。
刚刚因为看到沈昭而亮起的眼眸，瞬间又沉了下去，像是被乌云遮住的星辰。
实验室内喧嚣依旧，不同的小心思在仪器嗡鸣声和笑语声中暗自涌动。
周砚那看似镇定实则“赖着不走”的行为，以及沈昭那默认甚至带着点纵容的态度，早就被七班的“火眼金睛”们看得一清二楚。
赵心怡、盛星辰和孟空翠三人恰好分在同一实验组，位置离沈昭不远，将刚才那幕“学神跨班指导”的戏码全程尽收眼底。
三个女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都控制不住地上扬。
“咳咳，”赵心怡假装低头记录数据，用气音对旁边的盛星辰和孟空翠说，“看见没看见没？‘器材是共用的’~周学神这理由找得，我给满分！”
盛星辰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一本正经地小声分析。
“据我观察，从周砚同学进入实验室到现在，共计7分38秒，他的视线离开昭昭操作台的总时长不超过45秒，且其中大部分时间用于回答那个男生毫无技术含量的提问，属于无效视线转移。”
孟空翠捂嘴偷笑，眼睛亮晶晶的：“而且你们发现没，昭昭刚才笑了一下！就周砚说‘不存在地盘’的时候！她平时对我们笑可没这么……这么甜！”
“何止是甜！”
赵心怡激动地用笔戳着实验报告纸，“那简直就是‘我懂你意思但我就不说破’的笑容！嗑死我了嗑死我了！”
“嘘！小声点！”
盛星辰提醒道，但自己脸上的兴奋也藏不住，“你们说，周学神等会儿会不会‘顺便’帮昭昭把实验报告也写了？”
“我看行！”孟空翠猛点头，“最好再‘顺便’约个晚饭讨论实验结论？”
三个女孩挤在一起。
一边假装忙碌地摆弄着其实并不复杂的电路，一边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疯狂交流，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控制不住，时不时还要偷偷瞟一眼那边“认真探讨学术”的两人。
“哇哇哇！周砚刚是不是帮昭昭把掉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了？！”
赵心怡突然激动地掐住盛星辰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