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曜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在黑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涩然。
他弯腰捡起掉落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那条说说的界面。
指尖悬在上方，久久未落。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
他就是很想知道——
那个被锁在教室里的女孩，
究竟用了多少年，
才把看向他的目光，
变得如此陌生而平静。
沈昭的指尖刚触到台灯开关，手机屏幕突然在黑暗中亮起。
陌生号码。
她迟疑了一秒，按下接听键：“喂？”
听筒里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和隐约的呼吸。
就在她准备挂断的瞬间——
“沈昭。”
林曜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低沉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我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窗外的树影忽然摇曳起来，在墙上投下斑驳的碎影。
沈昭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女的嗓音平静得像一泓深潭。
“别挂。”
林曜的声音突然急促，仿佛预见了她的动作。
破天荒地，沈昭没有按下结束键。
电话那头陷入漫长的沉默，只余细微的电流声在夜色中流淌。
忽然——
“呵。”
沈昭轻笑出声，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
“你笑什么？”林曜问。
“没什么。”
她摇头，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她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她当然不会说——
这沉默的间隙，像极了她前世接到他电话时的场景。
那时的她表面波澜不惊，实则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泄露了半分悸动。
如今重来一世，角色倒转。
床头柜上的星空灯不知何时亮起，“SZ”的光斑在天花板上微微颤动。
手机屏幕显示通话时长还在继续，00:59的数字不断跳动。
窗外树影婆娑，一片落叶轻轻叩响玻璃。
“沈昭，如果我说……”
“很晚了，我要睡了。”
她干脆利落地按下结束键，将未尽的话语截断在电流声中。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沈昭望着窗外的夜色，微微出神。
她大概能猜到林曜想说什么。
或许是重生后自己刻意的疏离引起了他的注意，又或许是命运的蝴蝶效应，让本该对自己毫无印象的人产生了错觉。
可最讽刺的是——
如果这些话出现在前世，出现在她最卑微地仰望他的那段岁月里……
她突然想到前世同学会上他随口一句“要不要顺路送你”，让她辗转反侧整晚 。
沈昭忽然轻笑一声，伸手关掉了台灯。
原来有些心意，早就像过期的船票。
错过了。
就是错过了。
可能我们走到一起，就是一种巧合。
沈昭蜷缩在床头，突然有温热的液体滑过脸颊。
她抬手触碰，指尖一片冰凉。
——原来她哭了。
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前世那个卑微的自己，是怎样将林曜偶然的善意当作救赎。
又是怎样在漫长的岁月里，靠着零星的交集反复回味，如同沙漠旅人珍惜每一滴甘露。
毕业后那句突如其来的“我们结婚吧”，曾让她以为神明终于垂怜。
可最终——
他的光依旧平等地照耀每一个人。
“没关系。”
黑暗中，沈昭轻轻对自己说。
她早已学会了自己发光。
重生归来，当她终于将这道暗淡的光从生命中剔除时——
他却突然说，喜欢她。
泪水在手机屏幕上晕开，将周砚的晚安消息氤氲成模糊的光斑。
沈昭鬼使神差地按住语音键：“我睡不着。”
少女的声音闷闷的，像是蒙着一层潮湿的雾气。
电话那头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等我。”
周砚的回应干脆利落，背景音里是房门被猛地带上的声响。
二十分钟后，手机铃声划破寂静。
“下来。”
少年的嗓音带着微喘，透过听筒传来些许电流的杂音。
沈昭拉开窗帘——
周砚站在楼下，冷白的肤色在路灯下像一捧新雪，鼻背上那颗浅痣格外明显。
见她探头，他举起手挥了挥，腕间的褪色手绳随风轻晃。
沈昭随意裹了件外套就匆匆下楼，粉色睡裙的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在夜风中扬起柔软的弧度。
周砚站在几步之外，运动鞋边还沾着几片草屑，显然是穿过小区花园的近路赶来的。
细碎的月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地上，在他们之间铺开一片斑驳的光影。
“你……”
沈昭刚开口，却忽然笑了出来。
这场景像极了前世那部她独自看过的老旧爱情片——
只是此刻站在月光下的，不再是电影里陌生的男女主角，而是她和周砚。
周砚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眼底映着路灯温暖的光。
“吃不吃烧烤？”
“吃。”
沈昭的回答干脆利落，粉色睡裙的裙摆随着她快步向前的动作轻轻飘动。
远处烧烤摊的灯光在夜色中晕染开来，像一团温暖的雾，将两人包裹其中。
烤架上的肉串滋滋作响，油脂滴落在炭火上，激起一阵带着香气的白烟。
他们点了许多——
羊肉串、烤茄子、掌中宝……
当老板端着满满一托盘烤串过来时，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这么多？”沈昭眨了眨眼。
周砚不假思索。
“吃不完还有我。”
话音刚落，他自己先愣住了。
这话太过自然，又莫名暧昧。
沈昭已经低下头，专心对付起面前的烤串。
鲜香麻辣的滋味在舌尖炸开，辣得她眼眶发红，一滴泪悬在睫毛上将落未落。
“给。”
周砚递来纸巾的瞬间，沈昭伸手去接——
指尖碰到手背，像流星划过夜空。
周砚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指尖上，那里还沾着一点辣椒粉。
他突然想起物理课上学的摩擦起电，此刻却觉得，真正带电的大概是自己的心跳。
烧烤的烟火气渐渐散去，两人沿着路灯昏黄的街道慢慢走着。
夜风轻柔，沈昭的粉色睡裙裙摆偶尔擦过周砚的裤脚，又很快分开。
一路无言，却丝毫不觉尴尬。
直到公寓楼下，沈昭突然转身。
月光描摹着她的轮廓，为她镀上一层银色的光晕。
“今天谢谢你，周砚。”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周砚的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