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沉舟那一声冰冷的“谁？”，像一颗子弹瞬间击中了林羡予。
他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后缩，结果脚下一滑，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幸好及时扶住了墙壁，但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凌晨里无异于一声惊雷。
【完了完了完了！被抓包了！】
【偷听大佬讲机密电话被现场抓获是什么体验？在线等挺急的！】
【我会不会被灭口？！靳沉舟刚才的语气好吓人！他是不是要清理我这个‘尾巴’了？！】
书房的门被猛地拉开。
靳沉舟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背着光，看不清表情，但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气息足以让空气冻结。
当他看清门外那个穿着卡通睡衣，头发翘起一撮，吓得脸色发白，像只受惊小仓鼠一样贴着墙根的人是林羡予时。
周身那股骇人的戾气瞬间收敛了大半，眉头却蹙得更紧。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未散尽的冷意，但已经缓和了许多。
林羡予心脏砰砰狂跳，舌头打结：“我、我口渴……下来找水喝……不是故意偷听的。真的，我什么都没听到。”
【此地无银三百两啊林羡予！你这表情像是没听到的样子吗？！】
【清理尾巴！傅家！证据！我都听到了啊呜呜呜……】
靳沉舟看着他这副慌得快要同手同脚的样子，又瞥了一眼他空空如也的手，心里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侧身让开门口：“进来。”
林羡予：“！！！”
【进、进去？！进去干嘛？！严刑逼供吗？！】
他吓得猛摇头：“不、不用了！我不渴了！我这就回去睡觉！”
说完转身就想跑。
靳沉舟长臂一伸，轻易地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轻轻松松地“拎”进了书房，顺手关上了门。
砰。
关门声不大，却像敲在林羡予心上，他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昏暗，更显得气氛凝重。
电脑屏幕已经黑了，之前的视频会议显然已经结束。
靳沉舟松开他的手，走到书桌后坐下，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
“听到多少？”他抬眸看向林羡予，目光锐利。
林羡予像个被审讯的犯人，低着头，手指绞着睡衣衣角，声音小的像蚊子叫：“就……就一点……什么清理……傅家……证据什么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大佬我错了！求放过！】
靳沉舟沉默地看着他，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像是在思考怎么处置这个撞破机密的小东西。
林羡予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冷汗都快下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是不是在考虑怎么把我沉江？】
【现在求饶还有用吗？要不我发誓我嘴巴很严的！或者……色诱？呸！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个！】
就在林羡予内心上演完第一百零八种死法时，靳沉舟终于开口了，语气听不出情绪：“害怕了？”
林羡予下意识点头，点到一半又赶紧疯狂摇头：“不、不怕！靳总您做事一定有您的道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失忆了！”
【怕！怕死了！你们大佬的世界太危险了！动不动就清理来清理去的！我只是个想吃口饱饭的小明星啊！】
靳沉舟看着他这副嘴硬，心嘀咕的吓得快缩成一团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很快又被疲惫掩盖。
他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不是冲你来的。是些生意上的龌龊事，牵连到你了而已。”
他顿了顿，看着林羡予依旧苍白的脸，难得地又多解释了一句：“傅逸年找了不该找的人，想给你点‘教训’，被我截住了。刚才是在处理后续。”
林羡予猛地抬头，眼睛睁大：“真的是傅逸年？！”
虽然猜到了，但亲耳证实，还是让他又气又怕。
【王八蛋！阴魂不散！自己没本事就知道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等等……靳沉舟说‘截住了’？所以他昨晚出去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混杂着后怕、愤怒，还有一丝……被保护着的暖意。
“那……处理干净了吗？他还会不会再……”林羡予忍不住追问，声音里带着担忧。
“暂时不会了。”靳沉舟语气笃定，带着一丝冷嘲，“傅家现在自身难保，没空再来找你麻烦。”
他看向林羡予，目光深沉：“所以，不用再害怕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林羡予揪紧的心，奇异地慢慢放松了下来。
【好像……真的没那么怕了。】
【他说解决了，应该就是真的解决了吧？】
书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台灯柔和的光线勾勒着靳沉舟疲惫的侧脸，他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一夜未眠。
林羡予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害怕渐渐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他……是为了我的事，忙了一整晚吗？】
【看起来好累的样子……】
他鬼使神差地小声问了一句：“您……一夜没睡？”
靳沉舟抬眸看他，似乎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随即淡淡“嗯”了一声。
“……哦。”林羡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里有点酸酸涩涩的，还有点……心疼？
【活该！谁让你老是玩神秘什么都不说！累死算了！】
【……不过还是谢谢了。】
靳沉舟听着他那别别扭扭的心声，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他站起身，绕过书桌，走到林羡予面前。
“不是渴了？”他垂眸看着他。
“啊？哦……对……”林羡予这才想起自己下楼的目的。
靳沉舟没再说什么，转身朝书房外走去。
林羡予犹豫了一下，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厨房。
靳沉舟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他。
林羡予接过水，小口小口地喝着，冰凉的水划过喉咙，稍微驱散了一些内心的躁动不安。
靳沉舟就靠在料理台边，安静地看着他喝。
昏暗的厨房里，只有冰箱运作的轻微嗡嗡声和林羡予喝水的声音。
气氛有些微妙。
喝完水，林羡予觉得更尴尬了。
水也喝了，天也聊了，好像没理由再待下去了。
“那……我回去睡觉了？”他试探着问。
“嗯。”靳沉舟应了一声，却在他转身时，忽然又开口，“做噩梦了？”
林羡予脚步一顿，背影僵硬了一下。
【他怎么知道？！】
【他会读心术吗？！】
“……没有。”他嘴硬道，不肯承认自己被吓得做了噩梦。
靳沉舟也没拆穿他，只是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说：“走吧。”
“啊？去哪？”
“送你回房间。”靳沉舟语气平淡，“免得某个小笨蛋又找不到路，或者……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林羡予：“……”
【你才小笨蛋！你全家都小笨蛋！】
但他没敢反驳，乖乖地跟着靳沉舟上了楼。
走到客房门口，林羡予停下脚步：“谢谢靳总，我到了。”
靳沉舟也停下，看着他，却没离开的意思。
林羡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手指抠着门把手：“那……晚安？”
靳沉舟忽然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眼角，那里还残留着一点噩梦惊醒后的湿润。
“吓哭了？”他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羡予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抵在门上，脸颊爆红：“没有！那是……那是打哈欠流的眼泪！”
【要死了！这么丢脸的事能不能不要再提了！】
靳沉舟低笑一声，不再逗他。
“睡吧。”他看着他，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温柔，“这次不会做噩梦了。”
他的语气太过笃定和安抚，林羡予竟然莫名地相信了。
他愣愣地点了点头，打开房门，溜了进去。
关上门，背靠着门板，他还能听到门外靳沉舟离开的轻微脚步声。
心脏还在不规律地跳动着。
【奇奇怪怪的……又是送水又是送上楼……还摸眼睛……】
【靳沉舟你到底想干嘛啊……】
他扑到床上，把发烫的脸埋进枕头里。
虽然经历了一场惊吓，但不知为何，心里那股恐惧和不安，真的消散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好像……越来越看不懂靳沉舟了。
也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
这一晚的后半夜，林羡予果然没有再做噩梦，睡得格外安稳。
甚至梦到了……某人低沉的声音和……温柔的……抚摸？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接起来，是周婕兴奋的声音：“羡予！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无声》定档了！就在下个月！而且——”
周婕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
“陈导刚才亲自打电话来，问你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参加柏林电影节！《无声》入围主竞赛单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