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理工大学校园,仿佛一切都慢了下来。
梧桐长成了一片翠绿繁茂的枝叶,阳光透过点点的叶隙,在柏油路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风波已过去一段时间,王石安腿上的伤好了大半,已舍弃了拐杖,虽然快跑时还会有点隐隐作痛,但正常的行走已无大碍。
他终于可以暂时放下紧绷的神经,尝试着回归一个普通大学生的生活。
他谨记着母亲的叮嘱,将主要精力投入到前阵子落下的学业中。
白天,他穿梭于教室和图书馆;晚上,则在宿舍里整理笔记,预习第二天的课程。
他刻意用这种规律的忙碌填满自己,试图将父亲、李主任、陈国华这些沉重的名字暂时锁在心底的某个角落。
每天最放松的时刻,莫过于晚上九点后。他会准时接到楚薇从深港打来的电话。
“石安,今天怎么样?腿还疼吗?”
楚薇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总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好多了,都快忘了这回事了。”
王石安通常会走到宿舍走廊的窗边,看着楼下的路灯,语气不自觉地轻松起来。
“你呢?深港那边是不是又有什么新鲜事?”
“还能有什么,跑新闻、写稿子呗。不过今天倒是遇到个奇葩投稿人,非要说自家猫是外星人变的,让我给他做个专访……”
楚薇会絮絮叨叨地分享她工作中的趣事或烦恼,偶尔也会抱怨几句食堂的饭菜。
聊到兴头上,楚薇会突然压低声音,带着点雀跃问:
“哎,对了,五一假期你来深港的车票,看了没?还有半个月不到了!”
“看了。”
王石安嘴角扬起笑意,看着窗外温暖的灯火,心里也暖暖的。
“放心吧,都记着呢。等假期一到,我立马就过去。”
一想到再过不久就能见到楚薇,带她去看海,王石安就觉得眼前枯燥的课本和复健的日子,都有了奔头。
这个约定,成了他平淡生活里最明亮的一抹期待。
王石安则跟她聊起学校又开了什么有趣的选修课,室友张麓山又做了什么蠢事。
两人有时也会陷入短暂的沉默,但电话那头的呼吸声,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陪伴和安慰。
这种远隔千里的“打情骂俏”,成了王石安平淡校园生活里最温暖的一抹亮色。
他几乎要相信,生活真的可以这样平静地继续下去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江湖的浪,总会拍打到试图上岸的人。
在深港赵氏集团总部大楼的顶层,一位身着商务西装,梳着大背头,正对着办公桌上摊开的几份资料,面色阴沉。
他就是陈国华的死对头——赵枭。
陈国华近期的接连受挫,尤其是“凤凰计划”频出的、指向性明确的纰漏,绝不像意外。
他敏锐地嗅到了另一股力量在暗中运作的味道。
“查!”他对手下吩咐道,“陈国华在潭州,最近得罪了谁?谁有动机,又有能力这么精准地给他下绊子?”
很快,线索浮出水面。
所有的矛头,都若隐若现地指向了潭州的一位女强人——启明集团的负责人田玉兰。
更深入的调查带来了更惊人的发现:田玉兰不久前刚与失散二十多年的亲生儿子王石安相认,而陈国华在潭州的左膀右臂沈荣,正是因为绑架、袭击这对母子而彻底栽了进去。
赵枭点燃一支雪茄,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冰冷。
“田玉兰……原来是你。自己躲在后面,却想把祸水引到我这里,让我去跟陈国华拼个你死我活?打得一手好算盘。”
因为一个计划在他心中成形。
他不直接找精明的田玉兰,而是要通过她那个还在上大学的儿子,去敲打她,去试探她的底牌。
大学生,总是更容易突破一些。
他轻易就从某些渠道,拿到了王石安的联系方式。
这天傍晚,王石安刚在图书馆啃完一章晦涩的专业课内容,感觉太阳穴都在隐隐作痛。
他收拾好书本,准备去食堂吃晚饭。
就在他刚踏出图书馆大门,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时,裤兜里的手机突然“滴滴滴”地响了起来,屏幕蓝光闪烁。
他以为是楚薇,笑着拿出手机,屏幕上却只显示着一串完全陌生的、冗长的数字号码。
这不是熟悉的号码,没有显示联系人“薇薇”的字样,也不是任何他认识的号码格式。
一丝莫名的警觉掠过心头。知道这个号码的人,寥寥无几。
他犹豫了一下,走到路边一棵安静的梧桐树下,按下了接听键。
“喂,哪位?”
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某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的男声传来,没有任何寒暄:
“王石安同学?”
“是我,您是哪位?”
王石安心底那根弦绷紧了。
对方不仅知道他的号码,还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我是赵枭。”
两个字,像两道冰锥,瞬间刺穿了傍晚温暖的空气,也刺穿了王石安努力维持的平静假象!
赵枭!那个在父母口中需要极度警惕的名字,陈国华在国内商圈最危险的对手!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号码?!
他又怎么会找上自己?!
不等王石安从震惊中理清头绪,赵枭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话语里压抑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年轻人,替我给你母亲田玉兰给带句话。她这一手‘祸水东引’,玩得确实漂亮。但我赵枭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最恨的,就是被人当枪使!”
王石安瞬间如坠冰窖,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他明白了。他和母亲为了对付陈国华,暗中引导赵枭注意陈国华弱点的策略……被这个精明的家伙识破了!
更可怕的是,对方竟然能如此精准地找到他这个学生的私人号码!
“赵先生,我……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王石安强迫自己冷静,试图周旋。
“不明白?”
赵枭冷笑一声,那笑声带着刺骨的寒意:
“那就回去让你母亲明白地告诉你!你再告诉她,这笔账,我记下了。让她想想清楚,接下来,该怎么给我一个交代!”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王石安站在原地,夕阳的暖意仿佛瞬间消失。
他怔怔地看着手机上那串陌生的号码,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对方不仅能精准地找到他,语气中的威胁更是毫不掩饰。
刚刚建立起来的短暂平静,在这一通不到一分钟的电话里,被击得粉碎。
麻烦,终究还是以更凶猛、更直接的方式,追到了校园,找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