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队办公室的百叶窗被拉开了大半，初秋的阳光斜斜地淌进来，落在积了薄尘的文件柜上，扬起细小的光尘。姜旭年案结了三天，紧绷的氛围终于松了些——陈默趴在桌上整理结案报告，笔尖时不时戳戳脸颊，老王靠在椅背上喝咖啡，电脑屏幕停留在儿童动画片的播放界面，林静则在翻看新到的犯罪心理学书籍，书页翻动的声音轻轻柔柔。
苏棠晃着手里的马克杯，杯壁上印着的柯基图案随着动作晃悠，她凑到陈默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小陈，上次我和你们陆队去福利院，你是不是偷偷吃醋了？”
陈默的脸“唰”地红了，笔差点掉在桌上：“谁、谁吃醋了！我就是……就是觉得队里活动不应该不带我们！”他这话一出口，老王“噗嗤”一声笑喷了咖啡，林静也抬起头，眼里带着笑意：“哦？我怎么听说，有人前几天还在问老王‘陆队和苏法医去福利院带了什么’，生怕错过了什么‘秘密’？”
“老王你出卖我！”陈默急得直跺脚，办公室里的笑声更响了。
陆珩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签完字的文件，听到动静，眉头微挑：“吵什么？”
苏棠晃了晃马克杯，语气轻快：“陆队，有人控诉你搞‘小团体’——上次你带我去看小宇，没喊大家，现在全队都想跟着去‘蹭热闹’呢。”
“小宇？”陈默眼睛一亮，立刻凑过来，“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弃婴案里的小朋友？我早就想去看他了！我还买了变形金刚，全新的！”
老王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补充：“我平板里下了《小猪佩奇》全集，还有益智小游戏，应该能哄小孩。”
林静合上书，指尖划过封面：“我带了几本童话书，之前给邻居家孩子讲过，他们挺喜欢的。”
陆珩看着眼前叽叽喳喳的几个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边缘——他以为上次和苏棠去福利院是悄没声的事，没想到早被这几个“顺风耳”听了去。他沉默了两秒，才低声开口：“下午没任务，想去就准备下。”
话音刚落，陈默“腾”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现在就去拿变形金刚！”说着就往门外冲，差点撞上门框。
苏棠看着他的背影，笑得直不起腰：“这小子，比小宇还急。”她转头看向陆珩，眼里闪着狡黠的光，“陆队，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小宇喜欢的东西了？别藏着掖着啊。”
陆珩耳尖微红，转身走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本崭新的绘本——封面是一只戴着警帽的小熊，正是上次小宇念叨着想要的那本。他没说话，只是把绘本塞进了外套口袋，耳后却悄悄泛起了热。
下午两点，警车停在“星光福利院”门口。院子里的老槐树枝叶繁茂，秋千在风里轻轻晃着，几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正围着秋千唱歌，声音脆生生的，像刚剥壳的糖。
“陆队！苏法医！”
清脆的喊声从门口传来，小宇穿着蓝色的校服，背着小书包，像个小炮弹似的冲了过来。他先抱住了陆珩的腿，仰着小脸笑，眼睛弯成了月牙：“陆队，你终于来了！我画了好多画，都给你留着呢！”
接着又转身抱住苏棠的腰，鼻尖蹭了蹭她的白大褂：“苏姐姐，你上次说的冷笑话，我讲给院长妈妈听了，院长妈妈都笑了！”
苏棠蹲下来，捏了捏他的脸颊：“哦？那你还记得是什么笑话吗？讲给姐姐听听。”
小宇挺起小胸脯，大声说：“为什么小蜜蜂不喜欢和蝴蝶玩？因为蝴蝶总是‘花’言巧语！”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露出两颗缺了的门牙，可爱得紧。
陈默拎着一大袋玩具跑过来，蹲在小宇面前，把变形金刚举得高高的：“小宇，你看这个！会变身的！哥哥教你怎么玩好不好？”
小宇的眼睛瞬间亮了，伸手就要接，却被苏棠轻轻拍了下手：“先给其他小朋友介绍一下我们呀，不然你的变形金刚可要被人‘抢’走咯。”
小宇立刻拉起陆珩的手，又拽着苏棠的衣角，往院子里跑：“大家快来看！陆队和苏姐姐来了！还有好多哥哥姐姐！”
院子里的孩子们一下子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着：“那个变形金刚是给我们的吗？”“姐姐，你会讲笑话吗？”“叔叔，你是不是警察呀？和电视里的一样！”
陈默被孩子们围在中间，忙得手忙脚乱，一会儿给这个递积木，一会儿教那个玩变形金刚，没过多久就被几个小男孩按在草地上“欺负”——他们爬到他背上，喊着“骑大马”，陈默笑得直求饶：“轻点轻点！哥哥的腰要断啦！”
老王被一群小姑娘围着，只好打开平板放《小猪佩奇》。他本来还怕孩子们嫌幼稚，没想到几个小姑娘看得眼睛都不眨，其中一个还伸手摸了摸他的眼镜：“叔叔，你的眼镜好亮呀，像星星。”老王的耳朵瞬间红了，悄悄把眼镜往上推了推。
林静坐在长椅上，怀里抱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给她讲《小王子》的故事。小女孩靠在她怀里，小手揪着她的衣角，听得入了迷，连秋千都忘了去玩。
苏棠则被几个孩子围着讲冷笑话，她清了清嗓子：“你们知道为什么数学书总是很忧郁吗？因为它有太多的‘问题’啦！”孩子们愣了一下，接着爆发出一阵笑声，一个小男孩举着手喊：“姐姐！再讲一个！再讲一个！”
陆珩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手里还攥着那本绘本。小宇跑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角：“陆队，你怎么不跟我们玩呀？”
“在看你。”陆珩蹲下来，声音放得很轻，“要不要看绘本？上次你说想要的那本。”
小宇的眼睛瞬间亮了，用力点头：“要！”
两人坐在槐树下的石凳上，陆珩翻开绘本，一页页地讲着小熊警察的故事。小宇听得很认真，小脑袋时不时靠在他的胳膊上，手指指着绘本上的小熊：“陆队，你就像这个小熊警察一样，好厉害！”
陆珩的指尖顿了顿，低头看向小宇——孩子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眼里满是崇拜。他想起几年前接到弃婴案时，小宇才那么小一点，裹在破旧的襁褓里，哭声微弱得像小猫。如今这孩子长大了，会笑，会闹，会说他像小熊警察。
“陆队，”小宇突然开口，“你和苏姐姐，下次还会来吗？”
“会。”陆珩点头，声音比平时更柔了些，“下次带更多绘本过来。”
小宇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蜡笔和一张皱巴巴的纸，趴在石凳上画了起来。陆珩凑过去看，只见他画了一个高高的男人，穿着警服，旁边站着一个笑盈盈的女人，穿着白大褂，两人中间牵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手里拿着变形金刚。画的上方，还歪歪扭扭地写着“我们一家人”。
“这是我画的！”小宇把画举起来，献宝似的递给陆珩，“高的是陆队，笑的是苏姐姐，中间是我！”
陆珩接过画，指尖轻轻拂过纸上的蜡笔痕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他这辈子见过太多黑暗，查过太多残忍的案子，却在这个孩子的画里，摸到了久违的暖意。
“画得很好。”陆珩把画叠好，放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我收起来了。”
“好！”小宇笑得更开心了，又跑去找陈默他们玩了。
苏棠走过来，靠在槐树上，看着陆珩手里的画，眼里带着笑意：“哟，陆队，这‘一家人’画得不错啊，就是把你画得太高了，显得我有点矮。”
陆珩抬头看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她的琥珀色眼睛里映着光，嘴角弯着，笑得明媚。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很好——没有案子，没有血腥，没有黑暗，只有阳光，孩子的笑声，和身边的人。
“下次让他把你画高一点。”陆珩说。
苏棠愣了一下，接着笑出声：“陆队，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是不是被小宇的画收买了？”
陆珩没说话，只是把绘本递给她：“你给孩子们讲讲？”
“行啊。”苏棠接过绘本，走到孩子们中间，开始讲小熊警察的故事。她的声音温柔，偶尔夹杂着几句调侃，孩子们听得入了迷，连陈默都凑过去听了。
陆珩坐在石凳上，看着苏棠的背影，看着陈默和孩子们闹作一团，看着老王被小姑娘们围着问东问西，看着林静温柔地给孩子擦眼泪。
阳光暖暖地落在他身上，他想起刚才小宇的画，想起苏棠讲冷笑话时的样子，想起陈默被孩子们“欺负”时的惨叫，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
院长妈妈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水：“陆警官，你们能常来，小宇真是太开心了。他每天都盼着你们来，说陆警官是超人，苏医生是仙女。”
陆珩接过热水，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应该的。”
“这孩子可怜，”院长妈妈叹了口气，“但好在遇到了你们。他总说，等他长大了，也要当警察，像你一样。”
陆珩看向不远处正在玩变形金刚的小宇，心里轻轻动了一下——或许，他们能做的，不只是抓凶手，还能给这些孩子的世界，多添一点光。
夕阳西下时，该走了。孩子们都舍不得，围着他们的车，小宇拉着陆珩的手，小声说：“陆队，苏姐姐，你们下次一定要来呀。”
“一定来。”陆珩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塞进小宇手里，“乖乖听话。”
苏棠蹲下来，揉了揉小宇的头发：“下次姐姐给你带更好听的笑话，保证让你笑到肚子疼。”
陈默挥了挥手里的空玩具袋：“下次我带更多变形金刚！”
老王推了推眼镜：“我教你们用电脑画画。”
林静笑着说：“我带更多童话书来。”
车子发动时，孩子们还在挥手，小宇举着那颗水果糖，跳着喊：“陆队！苏姐姐！再见！”
车子驶出福利院，陈默靠在车窗上，看着渐渐变小的福利院，感叹道：“下次我们还来好不好？孩子们太可爱了！”
“可以。”陆珩点头。
苏棠凑过来，晃了晃手里的画：“陆队，你看小宇画的我们，要不要贴在办公室里？就当队里的‘吉祥物’。”
陆珩瞥了她一眼：“随便你。”
“那我就贴在你办公桌对面！”苏棠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让你每天都能看到‘我们一家人’。”
陈默和老王都笑了，林静也忍不住弯了嘴角。车子在夕阳下行驶，车厢里满是笑声，窗外的风景一点点后退，而心里的暖意，却一点点漫了上来。
陆珩看着窗外的夕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内侧口袋里的画——那是他见过的，最温暖的“证据”，没有血腥，没有残忍，只有一个孩子最纯粹的心意，和一群人未说出口的温柔。
或许，这就是他们守护的意义——不仅要驱散黑暗，还要守护这些藏在阳光下的、小小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