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庸带着林凡,并未走远,而是拐进了街角那家被先前冲击波震得玻璃尽碎、货架东倒西歪的便利店。店内一片狼藉,侥幸未被破坏的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勾勒出商品残骸的轮廓,像极了文明崩塌后的一个微小缩影。
“暂时安全,这里的气息混乱,能掩盖我们片刻。”白庸说着,随手拂去收银台旁的碎玻璃,示意林凡坐下。他自己则站在门口,目光警惕地扫过外面依旧混乱的街道,以及天空中那些仿佛在呼吸般缓缓脉动的漆黑裂痕。
林凡依言坐下,心脏仍在狂跳,体内那股陌生的悸动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在寂静中更加清晰。他看着白庸,无数问题堵在喉咙口。
白庸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的神话:“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首先,是‘承灵者’。”
他抬起手,指尖萦绕起一缕柔和的白光,那优雅的白泽虚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散发着令人心宁的智慧气息。
“天地之间,自古便存在着各种强大的‘灵’。它们并非鬼神,而是某种规则的化身,是古老概念的凝聚,是这片土地上最初记忆的显化。你所知的《山海经》,并非志怪小说,它在很大程度上,是一本残缺的‘灵之图鉴’。”
林凡屏住呼吸,他想起了那只独足的夔牛,想起了白泽那洞悉一切的眼神。
“在遥远的过去,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或许是保护脆弱的人间,或许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一位或者说一群无法想象的大能,布下了一座笼罩天地的宏大‘结界’。这座结界并非完全隔绝,它更像一个过滤器,一个囚笼,将绝大多数强大的‘灵’封锁在了彼端,也就是《山海经》中描述的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而人间,得以在相对‘平凡’的规则下繁衍生息。”
白庸的目光投向窗外破碎的天空,眼神复杂:“千万年过去,结界的力量在时光中流逝,或许也与我们这个世界灵机枯竭有关。直到今夜……它终于不堪重负,破碎了。两个被隔绝已久的世界,开始了粗暴的融合。”
林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些天空的裂痕,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简单的破损,而是一座古老监狱崩塌的缺口。
“所以……那些灵,回来了?”
“是的,它们在回归。”白庸肯定道,“但回归的并非实体,而是它们的‘灵识本源’或者说‘概念核心’。这些灵识需要依附,需要锚点。而我们——‘承灵者’,就是被它们选中的容器,是它们在现实世界的坐标与代言人。”
他顿了顿,看向林凡:“能成为承灵者的人,万中无一。要么血脉特殊,要么灵魂契合,要么在结界破碎的瞬间,处于某种特殊的‘共振’状态。一旦被灵选中,二者便性命交修,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这些灵,有好坏之分吗?”林凡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夔牛的暴戾和白泽的祥和在脑海中形成了鲜明对比。
白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灵之本性,复杂难言,远超简单的善恶。《山海经》中,有带来祥瑞的吉兽,如凤凰、麒麟;也有引发灾祸的凶神,如相柳、穷奇。但更多的,如同夔牛,它们只是遵循着自己的本能存在,其行为本身并无善恶,但其存在,对于现代文明和普通人而言,便是巨大的威胁。”
他的表情严肃起来:“更要警惕的是,人心。一个心术不正之人,若继承了瑞兽之灵,未必不能为恶;而一个心怀善念之人,即便驾驭凶灵,也可能寻得制衡之道。但毫无疑问,结界破碎,灵机回归,必将引来无数野心家与迷失者。力量,永远是最诱人也最危险的毒药。”
说到这里,白庸的目光再次落在林凡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惊奇。
“孩子,你的情况,极为特殊。结界破碎之初,灵识混乱,大多数新生的承灵者需要数日甚至数月,在特定契机下才能初步感知到自身的‘灵’,并与之沟通。而你……”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如炬:“在破碎发生的瞬间,你的‘瞳’便自然睁开,不仅看见了裂痕,听见了嘶吼,更能清晰感知到其他承灵者的‘光点’。方才,你甚至能引动那头狂暴夔牛的一丝惊疑。这绝非寻常承灵者所能及。”
林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似乎有一团温暖的光在静静旋转。“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感觉,身体里好像多了点什么,看东西不一样了,听东西也不一样了。”
白庸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我无法看透你承载的是何种‘灵’。它似乎处于一种深沉的蛰伏状态,并未完全苏醒,却又本能地护佑着你,并展现出不凡的位格。能让我这通晓万物状貌的白泽之力都感到模糊……你体内的灵,恐怕来历极其古老,甚至……可能关乎某些更大的秘密。”
他拍了拍林凡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凝重与期待:“不必急于探寻它的真名。灵与人的契合需要时间。当下最重要的是学会控制你初步觉醒的感知,适应这个世界的变化。否则,过于敏锐的感知,在如今这座危机四伏的城市里,反而可能让你成为某些存在的靶子。”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和更加密集的直升机轰鸣,官方力量正在试图控制局面。
白庸站起身:“我们该走了。这座城市需要时间适应这场‘大病’,而我们,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林凡跟着站起来,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废墟、恐慌、天空中诡异的裂痕,以及体内沉睡的未知之灵……一切都昭示着,旧日已逝。
他只是林凡,一个刚刚踏入承灵者世界的新人,而他体内沉睡的,是一个连白泽都无法看透的古老谜团。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