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战区联合指挥部，空气沉得能拧出水。
全息沙盘上，t岛“擎天柱”峰顶的红点像颗毒瘤，扎进每个人眼里。
总攻倒计时48小时，每一秒都带着铁锈和火药味。
“‘雷霆之眼’？呵。”徐峰一巴掌拍在沙盘边，震得光尘乱跳，“悬在头顶的刀，不砍下去，咱们的无人机就是靶子！制导系统全瞎，懂吗？必须——在天亮前，把它从地图上抹掉！”他顿了顿，环视一圈，“听清楚没有？”
没人应声。
死寂中，角落传来一声沙哑却稳如磐石的话：“我来。”
所有人猛地转头。
秦翊站起身，身形笔直如枪，可那双眼睛——左眼浑浊发灰，右眼勉强聚光——像是裂开的瓷器。
他走到沙盘前，递出一张折好的A4纸。
徐峰展开一看，眉头直接锁死：没地图、没兵力部署、没火力支援。
通篇只有十二个时间节点，旁边标着精确到个位的心跳数。
“晚上7点，75次……9点30分，68次……凌晨1点15分，90次……”
“你耍我？”徐峰嗓门陡升，“这是作战计划还是心跳日记？说！靠什么拿下‘擎天柱’？”
秦翊没看他，目光穿过墙，落进某个看不见的深渊：“靠……还记得的那些名字。”
一句话，满屋静得连呼吸都停了。
周教授“啪”地拍桌站起来，白大褂袖口都抖了：“他视觉神经已经不可逆退化！‘战场清明’早就在啃他的脑子！现在派他去送死？这叫谋杀！”
秦翊不辩，只从兜里抽出一份文件，轻轻推到徐峰面前——《战时特殊任务人员自愿免责声明书》。
签名龙飞凤舞，墨迹深得几乎划破纸面。
徐峰盯着那字，又看了眼秦翊那只失焦的左眼，喉结动了动。
良久，闭眼，再睁：“批准。”
走出指挥舱，寒风扑面，金属走廊的冷光打在他脸上，像一道闸门缓缓落下。
医疗室，灯惨白。
秦翊坐在病床上，卷起袖子，露出满臂旧疤。
小豆握着最后一支神经稳定剂，手微微发抖。
针尖刺进皮肤，冰凉药液滑入血管，脑中的嘶吼被一点点压下去，像潮水退去，留下干涸的河床。
她看见他闭眼——不是睡，是想最后看清她的脸。
然后，他睁开眼，走进永夜。
出发前，夜黑得不见星月。
秦翊找到正在检查装备的楚瑶，从贴身口袋摸出半张照片的残角——穿红裙的小女孩背影，边缘磨得起毛。
他塞进楚瑶手心，声音轻得像风：“楚瑶……如果……我忘了她，你也别忘。”
纸角硌人，她攥得更紧。
她懂。这不是记忆，是他心里最后一点光。
“好。”她点头，一个字，千斤重。
午夜，无月。
八名蛟龙队员驾着静音滑翔翼，借气流切入“擎天柱”北坡。
风割耳，雪打面，千米高空，每一次微调都牵着命。
落地瞬间，秦翊身子一晃——不是累，是风不对。
一股细微电流感爬过皮肤。
“电网！”他瞳孔一缩，“复合陷阱！地雷阵+高压网+脉冲干扰！关电子设备！切手语！”
头盔微光熄灭，八道身影彻底融入黑暗。
他们像潜行的猎豹，秦翊带路。
脚底感知雪层压力，指尖试风向偏移，每一步都在刀尖上跳舞。
快到核心区，突然——
“秦翊……你杀了陈铮！你疯了！早就疯了！”
声音直接钻进脑子里！
卡尔·恩斯特！
**定向颅骨共振干扰系统**启动，专为他定制的心理绞杀。
两名年轻队员呼吸乱了，眼神发散，一人竟慢慢抬枪对准队友。
秦翊太阳穴突突狂跳，眼前闪出血色残影——陈铮倒下的画面炸开。
他猛咬舌尖，血腥味炸脑。
抬手，胸口三下重拍——咚！咚咚！
“跟着我的心跳走！”他低吼。
楚瑶最先反应，立刻同步节奏，拽住失控队员。
整支队伍闭眼，凭本能踩着他72次\/分钟的节拍，在魔音中穿行，绕开所有死亡线。
终于抵塔基。
合金大门横立，虹膜+声纹双验证。
众人沉默。
秦翊却平静打开低温盒，取出一支冰封玻璃管——里面一颗眼球，静静“看”着他。
“赵伯，”他低声，“你说过，有一天我会需要它。”
这不是活体识别，是物理权限密钥。
赵伯设计系统时留的后门：特定口令激活继承权。
秦翊插入眼球，机械音响起：“虹膜密钥确认，请输入声纹口令。”
他闭眼，像在和老友说话。
片刻，他开口，声音轻得像呢喃，却透着疲惫与痛：“赵伯……我带你回家。”
“声纹匹配成功，欢迎。”
大门缓缓开启。
监控屏前的小豆，泪崩。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秦翊在任务里喊战友的名字。
塔内，杀机四伏。
红外网、压力板、音控雷，层层叠叠。
但对秦翊，这里熟得像自家客厅。
“左滚！”话音未落，人已拽出。
火焰喷射，原地成火窟。
“趴下！”他吼着把楚瑶按倒。
钢索擦头而过，砸墙火星四溅。
最后一道门前，三十米“死亡走廊”。
常规避不开。
他主动激发“战场清明”。
世界骤然变慢。
七秒内所有机关运作细节涌入脑海：火焰角度、钢索断裂顺序、激光频率、唯一0.8秒逃生窗口……信息洪流足以逼疯常人，但他眼神清明如镜。
代价立现——鼻血渗出，右眼视野缩窄，耳鸣尖锐。
他如指挥家，引领死亡交响。
“跑！”
怒吼出口，人已冲出。
转身、俯身、跳跃，毫厘不差，像与死神共舞。
队伍如热刀切雪，毫发无伤穿过。
“轰！”身后爆炸，烈焰吞没一切。
控制室在望。
队员们迅速布设定向炸药。
“轰”一声闷响，服务器炸裂，电弧乱窜。
“核心已毁！”楚瑶报告。
警报炸响，红光乱闪：“自毁程序启动，剩余十分钟。”
“撤！”
全员转身，唯秦翊停步。
他回头看着残骸，忽然懂了——这场仗，不只是夺地，更是抢回不该被遗忘的名字。
他掏出录音笔，手微颤，按下键，一字一句：
“我是秦翊，龙国军人，蛟龙特战队分队长。我见过战火，也见过牺牲。我不怕瞎，不怕死……我只怕，有一天，没人记得他们为何倒下。”
说完，他冲向主机插槽，狠狠插进录音笔。
让这段声音，随最后数据，传遍战网。
“队长！快走！”楚瑶急喊。
秦翊转身狂奔。
冲出百米，冲击波袭来，全员掀翻在地。
耳鸣，嘴里血腥。
他挣扎抬头——想再看一眼高塔。
可什么也没有。
右眼只剩模糊光影，左眼……已沉入永恒黑暗。
黎明前最暗时刻，突击队拖着伤躯回到集结地。
秦翊瘫坐雪地，摘下头盔，任寒风吹烫额头。
一只手握住他冰冷的手。
楚瑶蹲下，声音发颤：“秦翊……指挥部回电了。总攻信号塔……亮了。”
他点头，许久，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
良久，他轻声问：“你说……现在天是什么颜色？”
楚瑶仰望东方。
晨曦微露，一抹红晕缓缓铺开，像初燃的火，也像飘扬的裙摆。
“是红的。”她一字一句，坚定如誓，“像你妹妹的裙子，像我们即将升起的旗。”
话音未落，天际撕裂长空。
第一架歼-20如黑箭刺破晨雾，第二架、第三架……庞大编队掠山而过，呼啸震天。
秦翊仰脸，看不见，却听见那咆哮，感受到那气势。
他挺直脊梁，抬起右手，敬出一个标准军礼。
寒风猎猎，他声音很轻，却似穿越时空：
“从此，我的眼睛替你们看着这片黎明——
而这一次，轮到你们，去照亮整个黑夜了。”
那声音很轻，却如命令，在天地间回荡。
一场真正的钢铁风暴，已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