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费力地从地上挪动身体，抬头望去。
果然，是尤如梦。他一身苗族装扮，站在高台御座的一侧，旁边坐着一位衣着更为华丽的人。
那个男人一看便是苗人部族的头领。
尤梦居高临下望着我们，对首领说道：
“依我看，
不如杀了。”
第53章 绝境
幸运的是，我们并未如想象中那样被当作猎物处理，没有清洗也没有被送上蒸锅。
尽管尤梦建议灭口以守住秘密，他们却没有立刻行刑，而是将我们囚禁于一处地下牢狱。
我猜测，尤梦可能是顾忌刘云与尚风仍在逃，不得不先集中人手追捕他们，因而暂时留我们一命。
不过此地民风确实简单，若换个心思缜密之人，恐怕会拿我们作饵，引另外两人现身相救——就像戏文里那些奸角常用的手段。
关进地牢后，除了看守的苗人，尤梦再未露面，似乎对我们的来历与目的毫不在意。他们搜走了我们随身的行李，却未发现藏在我腰间束带中的象牙眼、青铜鸟和地图。
这条束带是祖父所制，外表普通，内藏玄机。不管放多少东西进去，都轻若无物，外人摸来也只觉是条薄带。
简直像某种神奇的空间法宝。
我曾问祖父它的原理，他总是笑而不答。父亲只提过，这或是道门传说中的“乾坤袋”。他说，现代科学尚浅，妄图以现有知识解释万物，实为傲慢。
多年来我一直随身带着这条束带。一是方便，出门不必负重，只是取物时动作难免有些可疑；二是它永不沾尘，无论佩戴多久，始终洁净如新。
直到我从海眼龙宫归来，拿到考古所对欧丝国蚕丝的检测报告，才恍然大悟——束带的材质正是用那种奇异蚕丝织成。
结构分析显示，欧丝国的蚕丝中含有一种近似镍元素的特殊成分，能使丝线纤维变得如金属般强韧。
而这种元素，常见于陨石之中。
鉴于这一发现过于惊人，考古所决定暂不公开，待日后对七重叠墓进行正式发掘时再作公布。
毕竟江教授的离世使考古所失去了一位权威，我们在龙宫中的发现，至今缺乏专业解读，只能等待上级的技术支援——海眼龙宫的规模实在超乎想象。
我无法想象，祖父那一代人，以及神秘组织“铜渊”，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但在被关进牢狱之后，我却想通了另一件事：竹杖客为何让我们寻找古蜀国。
这个答案，我终于在黑苗人的衣饰上找到了线索。
这些人的衣物所用的丝线，与我的腰带来自同一个地方。
从服饰上可以分辨出来，自欧丝国出土的缫丝有一个特征——在强光下会泛出特殊的光泽。
他们或许早已习惯，只当是阳光照在银饰或绣线上折射出的光芒。但我过去每次观察腰带时都发现，尽管它是黑色的，在光照下却会隐隐流转微光。
我推测，这应是缫丝中某种特殊物质与光线相互作用的结果，就像钻石在光照下也会闪烁一样。
我原以为欧丝国的一切在力牧陵就已结束，现在看来，背后仍有隐情。
回想起在欧丝国尚未解开的谜题：为何三桑神树在那里似乎无足轻重？为何《太平蚕马记》中的故事与欧丝国浮雕所载不同？
或许这些答案，正是竹杖客希望我们在古蜀国找到的。
如此说来，竹杖客不仅未向我们索取报酬，反而是在协助我们。毕竟，追查铜渊一事本也是我们的目标。
可竹杖客为何要帮我们？
他究竟是站在铜渊那边，还是站在我祖父或九世家这边？若是前者，即便探查古蜀国遗址是条捷径，我们也绝不能中计。
我在墙角沉思良久。要弄清这一切，唯一的线索或许就是来黑苗寨途中，在那具白骨上发现的刻字。
原本以为，即便不受欢迎，至少也能与黑苗首领交谈几句。
谁料现实竟如此糟糕——外人误闯领地，竟被囚禁在此等死。
至于我身边的两位，二胖一路骂骂咧咧，嗓子都喊哑了，脏话连篇，简直不堪入耳。
幸好这些苗人听不懂普通话，但尤如梦和那些通晓汉语的苗人脸色铁青，恨不得立刻处置二胖。
这会儿二胖正躺在草堆上养神。
阿辉起初是真哭，现在大概是哭累了，坐在地上低声抱怨，语气里全是委屈。
眼下这情形，我是唯一的脑力担当。其实若只想逃出去，根本不必费神，我相信二胖和阿辉足以应付这些苗人。
难就难在，我们此来并非只为逃命，一是为了解蛊，二是为了寻找古蜀国。
这些黑苗人在此居住数千年，甚至可能上万年，其他苗族都已迁居，唯有他们仍过着古人般的生活。这绝不单纯是恋旧，最大的可能，是他们在此守护着什么。
就像曾经的欧丝国国民一样，是守陵人。
既然此地是蜀山，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这里藏着通往古蜀国的路。
无论解蛊还是寻找古蜀国，唯一的办法，就是揪出铜渊安插在黑苗中的内应。
“别问，肯定是那个黑皮！”
“哪个黑皮？”阿辉抽噎着问，语气委屈得像个小媳妇。
“就那个尤如梦，我早看他不是好东西！”二胖撸起袖子，“等老子出去，非把他揍成猪头！咳、咳……”
我递过水碗：“你还是省省嗓子吧。说话要讲证据，不然就是诽谤。说尤如梦是内奸，我们也没凭据。”
“你到底是哪边的？”
“我的意思是，光在这儿发火没用，得想法子出去。”
大壮猛地站起身，惊动了旁边的两个苗人：“这有什么难的，我这一身功夫可不是白学的！”
“坐下！”我一把将他按回原位，转头朝那两个苗人赔了个笑脸。他们只当我们是在争执，并未理会。
“逃出去简单，你和小杰一人一拳都能撂倒几个，可蛊毒怎么办？古蜀遗迹怎么办？
我留意到，这些人穿的衣服料子都出自欧丝国，这说明古蜀和欧丝之间一定有关系，说不定还牵扯到海眼龙宫。
要是能在这儿找到什么线索报上去，说不定三尖山那件事在考古队那儿还有挽回余地。”
“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保命要紧。”我冲到牢门边，扯开嗓子大喊：“柳如影！！我要见柳如影！！”
其实这也是豁出去了，万一柳如影不在附近，我就白喊了。等到真要处决我们时再申辩，恐怕就来不及了。
我只能赌一把，赌的是柳如影对我们的事知道多少。
如果他一清二楚，就不会来；如果毫不知情，也不会来。
可要是他似懂非懂，又够聪明，就一定会出现。
结果，
我赌错了。
来的不是柳如影。
地牢下来了一男一女，我从没见过。他们和看守用苗语交谈几句，原先的守卫就离开了。
看来是换班的人。
“柳如影！你出来！！”我不死心，继续大喊。
新来的男守卫用铁棍哐哐敲着栏杆，操着生硬的方言嚷道：“喊啥子喊！喊破喉咙也没得用！”
听他懂汉语，我心中一喜——能沟通就好。
可这声音莫名耳熟。
“咋啦？小学弟，认不出我啦？”那人笑着用棍子挑开头巾，露出一张嬉皮笑脸。
“学、学长！”我惊呆了。
旁边的女守卫笑嘻嘻地说：“林南哥，我们来救你啦。”
我认出她是陶未未。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皮肤涂得黝黑，脸上画着纹样，连容貌都有些微改变，眼睛和脸型都和平时不太一样。
“这是易容术，厉害吧？我看情况不对就先溜了，跑去青城山搬救兵。”明明是临阵脱逃，刘飒说起来却一脸得意。
“以前柳如影教过名雅几句黑苗话，我跟着学了一点，没想到真用上啦。”陶未未说着就要开门。
我拦住她：“不行，我们跑了只会更乱。”
“乱就乱呗，等他们自己内斗去，关我们什么事。”
“那蛊毒和古蜀国的事怎么办？”我把发现告诉刘飒，五个人都陷入沉默。
“那你有什么打算？”刘飒问我。
“我们留在这里想办法，你们先走，到时候再接应。”
话刚说完，外面传来柳如影的声音：
“不必了，你们谁也别想走。”
第54章 潜影寻踪
柳如影带着七八个高大魁梧的黑苗汉子走进地牢。这些人装备虽古旧，却个个训练有素。
出口处早已被三列守卫层层封锁，前排手持长矛与木盾，后方两列弓手蓄势待发，一旦我们强行突围，必将被乱箭射穿。
柳如烟静立在阵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们，眼中尽是轻蔑：“呵，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终究还是来了。叶清寒，你实在令我失望。原本念在晓月的份上，昨日你在寨中擅动灵蛊一事，我本不欲追究。可你竟如此不识抬举。”
叶清寒顿足怒斥：“你胆敢动我！若我出事，整个青云观绝不会善罢甘休！”
柳如烟挑眉冷笑：“无妨。我们玄苗族不仅精通蛊术，更擅巫法与秘药。可曾听闻化骨散？那本就是我族先人所创。届时让你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纵使青云观翻遍巴山蜀水，也寻不到半点踪迹。”
“你！”
“若肯束手就擒，尚可多活五日。待祭祀大典之时，以你们献祭圣神，也算不枉此生。”话音方落，苗人齐声呼喝起晦涩的族语。
凌风审时度势地伸出手，任由苗人缚住。叶清寒却拒不屈服，几名苗人铮然拔刀相向。这些钢刀皆经千锤百炼，锋刃映着寒光，吹发可断。
石磊见状猛扑上前：“混账！谁敢碰她！柳如烟，有胆与我单独较量，看我不拧下你的脑袋！”
“败犬之吠。”柳如烟轻挥素手，“拿下！”
“且慢！”我急忙喝止，“柳如烟，我握有重要消息。若你保证他们安全，愿以此交换。”
“哦？也罢，若能让他们乖乖就范，姑且听你一言。”
我望向石磊，此刻唯有他能劝住叶清寒——那姑娘待他终究不同。石磊虽目眦欲裂，却知难破困局，只得低声相劝。果然叶清寒虽面染愠色，仍弃了手中软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