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把车停在公寓楼下时,温燃已经在副驾上睡得沉了。路灯的光透过车窗落在他脸上,长睫像蝶翼般轻轻颤着,带着酒后的脆弱。
萧烬熄了火,俯身解开他的安全带,小心翼翼地将人打横抱起。
温燃很轻,抱在怀里时像片羽毛,却又沉甸甸地压在萧烬心上。
他脚步放得极缓,电梯上升的失重感里,怀里的人忽然嘤咛一声,头往他颈窝蹭了蹭。
萧烬的呼吸顿了顿,低头看他泛红的耳垂,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把温燃放在二楼卧室的床上时,他哼唧着皱起眉,像是不舒服。
萧烬替他脱掉鞋子,盖好薄被,转身想去厨房煮点解酒汤。刚走到房门口,身后就传来压抑的抽气声。
他猛地回头,看见温燃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掉,像只被抛弃的小动物。“别走……”声音又轻又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萧烬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酸又软。他走回去坐在床边,指尖想擦去他的眼泪,又怕弄醒他,只能放轻声音哄:“我去给你煮点东西,马上回来。”
温燃却像是没听见,眼泪掉得更凶了,手胡乱地抓着,好不容易揪住了萧烬的衣角,攥得死紧。萧烬没辙,叹了口气,索性脱掉外套放在手里,俯身把人重新抱进怀里。
温燃立刻安静下来,像找到港湾的船,乖乖地靠在他肩上,呼吸渐渐平稳。
萧烬抱着他在床边坐了会儿,估摸着人不会再闹了,才起身往厨房走。
路过中岛台时,他随手把外套搭了上去,金属拉链碰撞着台面,发出轻响,把温燃放在了外套上。
刚打开冰箱门,身后又传来温燃的哼哼声。萧烬回头,看见他半睁着眼坐在岛台上,眼神迷茫地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萧烬……”他小声喊,带着点委屈。
“在这儿。”萧烬应了一声,没敢再走远,只能一手握着温燃的手,一手在料理台上找材料。解酒汤要用的葛根和蜂蜜都有,他一边兑水开火,一边分心留意着手里的动静。
温燃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偶尔会轻轻捏一下萧烬的掌心,像是在确认他还在。
萧烬被他这副黏人模样弄得没脾气,只能耐着性子等水烧开。厨房的抽油烟机没开,水汽氤氲着往上冒,很快就在他额角凝出细汗。
等把温热的解酒汤端到床边时,萧烬的后背都汗湿了。
他本以为温燃醉成这样,得费好大劲才能喂进去,说不定还得用嘴渡,心里正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就见温燃撑着坐起来,自己接过了碗。
“慢点喝。”萧烬刚说完,就见温燃仰头,咕咚咕咚几口就喝了个精光,连碗底都没剩。
萧烬看着空碗,先是一愣,随即气乐了。他伸手弹了下温燃的额头:“你倒是会省事儿。”
温燃被弹得缩了缩脖子,没说话,只是把空碗递还给萧烬,眼神又开始发直,明显是困劲上来了。
萧烬接过碗放在床头柜上,扶着他躺好,想给他盖被子,又想起他身上还带着酒气和汗味,不洗澡怕是睡不安稳。
“起来,去洗澡。”萧烬把他拉起来,温燃迷迷糊糊地跟着走,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萧烬没辙,只能拿了干净的睡衣,带着他进了浴室。
花洒打开,温水淋下来,温燃才算清醒了点。萧烬本来想帮他简单冲一下就好,刚拿起沐浴露,就被温燃推着往外走:“我自己来……”
“别乱动。”萧烬按住他不安分的手,快速帮他搓洗着,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时,心跳又快了半拍。他不敢多待,冲干净泡沫就关了水,拿浴巾把人裹起来。
把温燃送回床上时,他已经彻底睁不开眼了。萧烬替他盖好被子,刚转身想离开,手腕就被牢牢攥住了。温燃闭着眼,眉头紧锁,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却异常清晰:“别走……”
萧烬看着他泛红的眼角,终究还是没忍心挣开。他在床边坐下,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温燃的背,像哄孩子似的低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怀里的人渐渐放松下来,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终于彻底睡熟了。
萧烬等了好一会儿,确认他不会再醒了,才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
他走到浴室冲了个冷水澡,冰凉的水浇在身上,却压不下心底翻涌的情绪。等身体稍微冷静些,他才回到卧室,在床边的地毯上躺下,侧头就能看见温燃熟睡的脸。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萧烬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到他的脸颊,又在最后一刻停住,轻轻叹了口气。
“晚安,温燃。有我呢。”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梦呓。
窗外的夜色正浓,而卧室里,两个呼吸渐渐交织在一起,温柔得像一汪春水。
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跳过十一点,客厅里只剩下苏景辞面前那盏台灯亮着,暖黄的光晕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地板上晃晃悠悠的。
他手里攥着手机,屏幕暗了又亮,温燃的微信对话框停留在那句“不回去了”,再没新消息进来。
“不行,我得去找找。”苏景辞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抄起外套就往门口冲,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温燃可能去的地方——常去的画室?江边的长椅?还是……
“站住。”顾时砚从沙发上探出头,镜片反射着冷光,“瞎跑什么?”
“温燃还没回来,电话也不接,万一出事了怎么办?”苏景辞急得团团转,像只炸毛的猫。
顾时砚慢悠悠地翻了页书:“他在萧烬那儿。”
“萧烬?!”苏景辞的声音瞬间拔高八度,差点把屋顶掀了,“那个小王八蛋!他把温燃怎么了?!”
“啪”一声,顾时砚屈起手指敲在他脑门上:“嘴巴放干净点,他比你大。”
苏景辞捂着额头,委屈巴巴地瞪他:“本来就是!上次他看温燃的眼神,跟饿狼见了肉似的!他还绑架我!”
顾时砚放下书,挑眉看他:“你这操心的劲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温燃是你男朋友。”
“才不是!”苏景辞的脸“腾”地红了,手忙脚乱地辩解,“你乱说什么——我就是……就是担心他!”他磨磨蹭蹭地坐回沙发,手指抠着抱枕上的流苏,半天憋出一句,“那个……温燃父亲——温衡阳最近身体怎么样?”
顾时砚的眼神沉了沉。提到温衡阳,顾时砚靠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苏景辞送的那条领带,思绪却飘回了多年前。
那天姐姐穿着一身红裙,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化妆师摆弄。镜子里的她笑得温婉,可顾时砚却看清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他那时还小,不懂为什么姐姐要嫁给那个眼神里只有算计的温衡阳,只记得母亲拉着他的手说:“时砚,是你姐姐的命不好。”
婚礼上,温衡阳牵着姐姐的手,对着宾客笑得滴水不漏,可转身敬酒时,顾时砚分明看见姐姐甩开了他想挽上来的手。
他不止一次撞见姐姐独自坐在阳台上发呆,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眉眼清澈,是姐姐未嫁时的心上人。每次问起,姐姐都只是笑着说:“都过去了。”
顾时砚闭了闭眼,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些年姐姐在温家活得像个精致的摆设,而温燃就像一件商品。“好得很。”他语气淡淡的,“我那位姐夫的身体,扛两袋大米都不喘气。”
苏景辞被他逗得“噗嗤”笑了一声,随即又皱起眉:“我今天在商场,听见温衡阳打电话。”
“温衡阳?”顾时砚坐直了些,“他说什么了?”
“他跟那个秘书蒋浩说话,”苏景辞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我听见蒋浩喊他‘爸’。”
顾时砚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查温衡阳很久了,一直怀疑他有私生子,却始终没找到证据。“你确定?”
“千真万确!”苏景辞拍着胸脯,“后来我还跟蒋浩吵起来了,他那嚣张样,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你跟他冲突了?”顾时砚立刻拉过他的胳膊,上下打量,“没受伤吧?那小子阴得很。”
“我没事!”苏景辞甩开他的手,“我厉害着呢,把他气个半死!”
顾时砚没理他的逞强,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他胳膊腿都好好的,才松了口气,起身走到窗边打电话。苏景辞竖着耳朵听,只听见他低声说了句“查一下蒋浩的底细,越快越好”,就挂了电话。
“你打算怎么做?”苏景辞凑过去,眼睛亮晶晶的,像只好奇的小狗。
“我会解决。”顾时砚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次苏景辞没躲,“早点睡,明天出门小心点,别再跟人起冲突。”
“哦。”苏景辞乖乖点头,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温燃在萧烬那儿不知道怎么样了,蒋浩又憋着坏水,看来明天得盯紧点才行。
他回房时,路过客厅,看见顾时砚还站在窗边,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把他的影子钉在墙上,像尊沉默的雕像。
苏景辞挠了挠头,转身轻轻带上了房门——管他呢,有顾时砚在,肯定没事的。
客厅里,顾时砚望着手机里刚发来的蒋浩资料,指尖在屏幕上缓缓划过,眼神冷得像结了冰。温衡阳,你藏的这手,可真够阴的。
灯下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