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材料学未来峰会终于到来，但她并非自由身。
行前，沃尔特·肖“亲切”告知，为保障她的安全，将有两位同事“全程陪同”。
一位是笑容甜美、眼神却锐利如刀的女助理莎拉；
另一位是身材魁梧、沉默寡言的男护卫马克。
“苏博士，会议期间，为确保您的绝对安全和专注，请务必不要脱离我们的视线。”
女助理莎拉微笑着提醒。
苏想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投向窗外。
不离开？
她心底冷笑。
她此刻唯一的念头：
必须找到机会，哪怕只有几秒钟，也要和陈知行说上一句话！
峰会设在万国宫附近一家豪华酒店，名流云集，气氛热烈。
苏想作为“普罗米修斯”和其背后美国空军某高级研究部门的双重代表，她的主旨报告被安排在首日压轴。
当她身着简洁利落的套装，站在聚光灯下，用流利英语从容不迫地阐述【凤凰】项目，在高温材料跨尺度建模上的最新颠覆性成果时。
台下座无虚席，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她的目光，看似谦逊地扫过全场，心脏却在掠过第三排靠过道位置时，猛地一缩——陈知行！他果然在那里！
穿着合体的深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沉静，正专注地望着她。
他来了！
那一刻，苏想仿佛能穿透人群，嗅到他身上那混合着书卷气与冷冽松香的味道，
那是无数个在北大图书馆并肩夜读的夜晚，刻入她记忆的气息。
报告结束，进入提问环节。
苏想一边滴水不漏地回答着各种尖锐的专业问题，一边用全部感官捕捉着陈知行的动向。
她看到他合上笔记本，优雅起身，似乎是要暂时离席，目光与她有一个刹那的交汇，极轻微地颔首。
信号！
苏想强压住几乎要破膛而出的心跳，在最后一道掌声中走下讲台。
莎拉和马克立刻如影随形地贴了上来。
“苏博士，演讲非常精彩！VIp休息室为您准备了茶点。”
莎拉笑容可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抱歉，我想先去一下洗手间。”
苏想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甚至带上一丝疲惫。
“当然，我们陪您。”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
苏想走进隔间，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住颤抖的手指。
机会稍纵即逝！
她快速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领，推门出来。
就在她低头假装洗手时，从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墙面反射里，看到陈知行恰好从男洗手间出来，走向不远处的公共饮水机。
距离，不过三五步！
空气瞬间绷紧。
苏想似乎都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看到金丝眼镜后那双深邃眼眸里翻涌的千言万语。
在她要不顾一切地转身，用母语喊出他的名字的前一个瞬间——
莎拉如同训练有素的猎豹，一步上前。
精准地插入了苏想与陈知行之间那无形的连线，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用英语对陈知行说道：
“先生，麻烦借过一下。”
同时，马克壮硕的身躯也微微侧移，形成了无形的屏障。
陈知行的脚步一顿，目光平静地掠过两名“随行人员”，最终定格在苏想脸上。
那眼神复杂得像深秋的湖，里面有赞许，有关切，有无法靠近的无奈，更有一种“我懂，一切小心”的沉重嘱托。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她的方向，几乎难以察觉地、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随即从容转身，背影决绝地消失在走廊另一端的人群中。
擦肩而过。
近在咫尺，远隔天涯。
苏想僵在原地，那无声的一瞥，比任何斥责都更让她心痛。
美方对她的“保护”非常到位！
他们是绝不会允许任何计划外的接触，尤其是与陈知行这样的中方核心人员。
峰会结束返回波士顿，她在AFRL（美国空军研究实验室）的“特邀首席科学顾问”身份开始渗入实质层面。
她被允许接触部分最核心、最前沿的国防相关预研课题框架，参与高级别战略研讨会。
凭借超越时代的洞察力，她几次提出的方向性建议，都让议会的军方技术官员为之侧目。
她在美国军部受重视的程度，与日俱增！
专车司机、几乎不受限制的经费审批权，实验室甚至还为她引进了当代最先进的亿次级超级计算机专属节点……
90年代美国赋予顶级科学家的特权，她一一体验。
“苏想博士，”
霍华德中将声音洪亮，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但是面对苏想时，他努力带着一丝温和，
“你在AFRL评估报告中的表现，卓越非凡。我们相信，你的才华足以引领下一个十年的技术革命。”
他目光如炬，“美国珍惜人才，也懂得如何让人才发挥最大价值。你在这里得到的一切，只是开始！”
“我们希望，你能将这里视为你真正的家，将你的智慧，毫无保留地奉献给这片给予你机会和荣耀的土地！”
这番话，是最高级别的认可，也是最直白的警告与最终招揽。
苏想微微躬身，姿态恭敬却不卑微，措辞谨慎如走钢丝：
“感谢将军的认可。
作为一名科学家，探索未知是我的天职。我会继续在我的岗位上，为推进人类科学知识的边界……尽职尽责。”
她巧妙避开了“奉献”二字，只承诺“尽职”。
霍华德将军深邃地看了她一眼，未再言语，转身离去。
那眼神，让苏想脊背发凉。
几天后，肖再次来访，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位穿着深色西装、气质冷峻，从未在研究所露过面的中年男人——
“联邦政府特别事务顾问”，约翰·克莱恩先生。
克莱恩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苏想面前，
“苏博士，鉴于您对国家安全与科技领先，具有不可估量价值的卓越贡献！
经过最高层级审议，我们决定，为您和您的直系亲属启动国家利益豁免（NIw）特殊通道，永久居留权（绿卡）已进入最终核准阶段。
这是正式通知书和相关法律文件！”
这一次，不再是邀请，而是通知。
文件袋里，除了绿卡批准函，还有一份背景调查豁免声明、一份长达二十页的保密协议补充条款……
“这是……什么意思？”
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强制发绿卡的！
克莱恩微微一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
“意思是，苏博士，美国需要您的智慧，并且愿意为您提供最顶级的保障和平台。
而您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签署它，完成这个对双方都有利的程序”
拒绝？
拒绝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那将意味着与整个美国官方机器正面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底翻涌的屈辱、愤怒与冷静的计算。
会议室里静得可怕，只剩下克莱恩指尖偶尔敲击桌面的声音，和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她抬起笔，在克莱恩和肖的注视下，一份一份地，在那决定着未来命运的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她内心无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