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落雁谷还笼在一层薄雾里。
可昨晚的惨叫和冲天火光，却像烙铁，烙在每个村民的心头，一夜无眠。
一些胆大的男人攥着锄头柴刀，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情，一步步挪向了峭壁的方向。
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在百十来米外就停了脚，伸长了脖子死命张望。
这一看，所有人都傻眼了。
峭壁还是那座峭壁，水流依旧清澈。
而那些覆盖泉眼的藤蔓，别说烧成灰了，反而比昨天更绿，叶片上挂着露珠，在晨光下亮晶晶的。
那蓬勃的生命力，哪里有半点被火烧过的痕迹？
倒像是……把昨夜的烈火当成了宵夜，吃了个饱！
众人胆子大了些，又往前凑了几步，终于看清了峭壁下的空地。
一片焦黑。
烧得破破烂烂的衣服，熏黑的刀剑，扔了一地。
空气里那股子焦糊味混着血腥气，直往鼻子里钻，诉说着昨夜的惨烈。
不是做梦！
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神……神仙显灵……”
一个老汉嘴唇哆嗦着，手里的锄头“哐当”掉在地上，自己也“扑通”跪了下去，对着崖壁就磕头。
他这一跪，像是推倒了第一张牌。
“山神爷爷显灵了！”
“山神爷爷保佑我们落雁谷啊！”
“谢山神爷爷救命！”
村民们全反应过来了，一个接一个跪倒，最初的恐惧忐忑，此刻化为最纯粹的敬畏。
他们对着那片峭壁，一下又一下地叩拜，额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一刻，这峭壁不再是水源，而是落雁谷的守护神！
先前那个最先跪下的老汉，此刻已然是热泪盈眶。
他身边的村民们，也从最初的恐惧忐忑，转变为最纯粹的狂热与敬畏。
他们对着峭壁，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响亮的头，额头与混着泥土的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就在这时，人群里一个洪亮又带着几分激动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李家婶子。
她从跪着的人群中“噌”地一下站起来，两手在身前使劲一拍，清脆的响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们想啊！”
李家婶子扯着嗓子，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这峭壁在咱们落雁谷多少年了？这水一直都在小指粗细，咱们想了多少办法，这水流大小一直都没有变化。”
“这墨家人才来了没几天，那小孩子几拳下去，这崖壁出水量就变成泉涌了，土匪刚要来抢，这藤蔓就显灵了？”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手指几乎要戳到天上去。
“这哪是巧合！这分明是墨家人自带福运，是受了老天爷眷顾的人！神仙是看在墨家人的面子上，才出手庇护咱们整个落雁谷啊！”
这番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对啊！李家嫂子说得对！”
“我想起来了，墨家刚住进那没人敢要的凶宅，宅子里的井就出水了，还特别甘甜！”
“还有还有，我前儿个摔了腿，墨家娘子还给了我一贴药，嘿，今天走路都不瘸了！”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将墨家来到落雁谷后的种种“巧合”全都翻了出来。
水源复苏、藤蔓护佑、甚至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此刻在众人眼中，都成了墨家非同凡响的铁证。
他们越想越觉得心头火热，看向不知何时也来到人群后方的墨家人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审视、同情，变成了彻底的敬畏和依赖。
然而，总有那么些不信邪的。
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嘀咕着站了出来，其中一个挠着头，瓮声瓮气地反驳。
“李婶，话不能这么说吧？墨家是好人，可这神神鬼鬼的……或许就是巧合呢？这藤蔓就是个古怪植物，昨晚是土匪们自己倒霉，火烧得太旺，引火烧身了。”
另一个也附和道。
“就是，咱们还是别瞎猜了，墨先生是读书人，怕是也不信这些。”
他们的声音不大，但在狂热的人群中却显得格外刺耳。不少村民都向他们投去不赞同的目光。
然而，那汉子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沙沙……”
一阵轻微的、不同于风声的摩挲声响起。
只见那面峭壁上，原本静止不动的万千藤蔓，竟毫无征兆地齐齐晃动了一下！
那不是被风吹动的摇摆，而是一种……如同活物苏醒般的、充满韵律的轻颤。
叶片彼此摩擦，发出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刚刚还嘴硬的两个汉子，瞬间噤声，脸色“唰”地一下白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墨家人本是听到动静，由墨宁轩带着出来查看情况的。
墨清楠被他抱在怀里，小小的身子，眼神却异常明亮。
就在此刻，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几根离墨家人最近的、最纤细的藤蔓，竟像长了眼睛一般，缓缓地、温柔地从峭壁上延伸下来。
它们没有丝毫攻击性，只是轻柔地垂落在墨家众人的身边，像是在撒娇的小兽，亲昵地在他们脚边、衣角旁轻轻摇曳，姿态谦卑而讨好。
墨怀鑫看得眼睛发亮，小大人似的挺了挺胸膛，脸上写满了“看，这是我家的”的骄傲。
墨宁轩则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深沉的思绪，他轻轻拍了拍怀里女儿的背，仿佛在鼓励。
只有墨清楠看到村民们那副见了鬼的表情，一种恶作剧成功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爹爹，要取水。”
她奶声奶气地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这一声，仿佛一个信号。
墨宁轩点点头，抱着女儿，迈步走向被众人视为禁地的水源。
接下来的一幕，彻底击碎了所有人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和怀疑。
只见墨宁轩前行的方向上，那些原本盘根错节、将泉眼围得水泄不通的荆棘与藤条，竟主动地、缓缓地向两侧退去！
“咔嚓……沙沙……”
枝条收缩，荆棘避让，硬生生在他面前分开一条干净整洁、可供两人并行的通道，直通清澈的泉眼。
那场面，宛如臣子在恭迎自己的君王。
墨宁轩神色自若，抱着女儿闲庭信步般走了过去，轻松地取了水。
自始至终，没有一根藤蔓或荆棘触碰到他们的衣角。
这一幕的冲击力，远比昨夜的烈火焚身更加震撼。
一个胆大的村民，看墨家人取水如此轻松，也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想凑过去。
他刚踏出一步，异变再生！
“咻！”
一根带刺的藤蔓，毫无预兆地从旁边弹射而出，不偏不倚地横亘在他面前的地上，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藤尖微微颤动，发着幽幽的绿光。
没有攻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那村民“妈呀”一声，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连滚带爬地退了回来，裤裆处迅速湿了一片。
“扑通！”
先前那个嘴硬的汉子，此刻再也撑不住了，双腿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对着墨家人的方向，砰砰砰地磕起头来，一边磕一边掌自己的嘴。
“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嘴贱！求神仙和墨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这一跪，就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
所有还站着的村民，包括那几个怀疑者，全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面向墨家人的方向，叩拜不止。
“墨先生是神仙派来的人啊！”
“求墨先生救救我们落雁谷！”
这一刻，再无人怀疑。这峭壁上的神灵，分明就是墨家的守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