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如果梦境可以影响到现实,那到底会是怎样一副色彩。
还会有人愿意醒来吗?
城市的呼吸在午夜之后变得缓慢而沉重。
对于李维而言,这种沉重感早已内化到了骨子里。
他关上电脑,屏幕最后的光芒在他布满血丝的眼中熄灭,倒映出的一张写满疲惫三十岁出头的脸。
办公室最后一个人离开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最终被空调的低鸣吞没。
又是一天。
他揉了揉酸涩的颈椎,动作机械地穿上那件略显单薄的外套。
手机屏幕亮起,看了一眼显示时间:凌晨1点27分。
最后一条工作群的微信消息停留在十分钟前,老板对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提出了新的疑问,他没有回复。
他知道,明天早上,不……应该是几个小时后,他必须第一个给出回应。
通勤的末班地铁在隧道中穿行。
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和李维一样晚归的人,各自占据着一个角落,像被抽空了灵魂的玩偶,低着头,屏幕的光照亮着一张张麻木的脸。
窗外是飞速掠过的黑暗,偶尔有零星的地灯划破黑暗,像生命中那些短暂却抓不住的闪光。
李维靠在冰冷的玻璃上,眼皮沉重,却无法真正入睡。
大脑皮层仍残留着白日里的喧嚣:永无止境的KpI、同事间微妙却致命的竞争、甲方反复无常的需求、银行卡上永远追不上房价的数字……
这些念头就像是一群嗡嗡作响的秃鹫,盘旋在他思维的荒原上空,啄食着所剩无几的精力和对生活的热情。
他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寒冷的冬夜。
但那时,家里的灯光总是暖黄色的。
母亲会做好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
父亲则会坐在旧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看着报纸,偶尔抬头问他一句功课。
那时的时间很慢,慢到可以仔细听窗外雪花飘落的声音。
一张小小的餐桌,三副碗筷,就是全世界最安稳的所在。
“爸,妈……”他在心里无声地唤了一句,一股酸楚猛地冲上鼻腔。
他们已经走了快五年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干净利落地带走了他生命中最大的两块基石。
从那以后,世界仿佛被调成了静音和灰暗模式。
他成了漂泊在这座巨大城市里的一叶浮萍,拼命工作,用忙碌麻痹自己,因为一旦停下来,那种无依无靠的虚空感就足以将他吞噬。
他租住的小公寓,只是一个睡觉的“盒子”,而不是“家”。
走出地铁站,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缩着脖子,快步走向那片老旧的居民楼。
路灯昏暗,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独。
街角那个24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像一座小小的孤独的灯塔。
他推门进去,机械地加热了一个最便宜的便当,加了一罐咖啡。
收银员是个同样面带倦容的年轻人,两人沉默地完成了扫码、付款,没有任何交流的必要。
这就是现代都市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高效而疏离完全不需要多余的交流。
回到那个不足二十平米的“盒子”,李维瘫倒在冰冷的椅子上。
塑料便当盒里的饭菜味道寡淡,如同嚼蜡。
他打开电脑,下意识地点开一个隐藏很深的文件夹。
里面是几张保存很久的老照片。
照片有些模糊,可能是保存的太久数据出现了轻微的损坏。
一张是他骑在父亲肩头,两人都笑得无比开心,背景是某个早已拆掉的公园。
另一张是母亲生日,她戴着纸皇冠,脸上被奶油抹了一道,笑得眼角皱纹都堆了起来,那么真实,那么温暖。
李维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上母亲的笑脸,冰冷的屏幕无法传递任何温度。
巨大的孤独和思念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无数次在深夜里幻想,如果那场意外没有发生,现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他或许不会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挣扎,或许会有一份不那么透支生命的工作,周末能回家吃顿妈妈做的饭,听爸爸唠叨几句国家大事……
但现实没有如果。
成年人世界的悲哀就在于,你清楚地知道回不去了,一切都无法改变。
你只能背负着这些伤痛和遗憾,在名为生活的道路上踉跄前行,甚至不敢停下来好好哭一场,因为明天还要早起,还要挤地铁,还要面对那些做不完的工作和应付不完的人际关系。
他太累了。
不仅仅是身体上,更是心灵上的一种对现实深深的无力感和厌倦感,几乎要将他压垮。
如果……如果能一直活在梦里,那该多好?
而这种念头或许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有,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也只有做梦才能让人快乐无压力。
因为在梦里,没有工作的压力,没有上司的斥责,没有银行卡的余额提醒。
在梦里,父母还在,家还是那个温暖的样子,他还是那个被爱包裹的孩子。
他喝下最后一口已经冷掉的咖啡,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心里。
他甚至没有力气去洗漱,穿着衣服就倒在了床上,任由疲惫的身体沉入那片不算柔软的床垫。
窗外,城市的光污染让夜空呈现一种浑浊的暗红色,看不到星星。
他闭上眼睛,渴望一个能梦到父母的夜晚,哪怕只是片刻的虚幻温暖。
现实太苦了,他需要一点甜味来支撑自己走下去,哪怕那甜味是假的。
带着这份深埋于心底,无法向任何人言说的悲哀与渴望,李维的意识终于模糊,沉入了睡眠的边缘。
而就在这无数人同样带着疲惫与遗憾入睡的夜晚,某种超出人类理解范畴的变化,悄然降临了。
起初,没有人意识到那是什么。
一些位于高纬度也就是南北两极 上夜班的摄影师、天文爱好者以及那些只是偶然抬头的人,最先注意到了天际的异常。
漆黑的夜空边缘,仿佛被无形的画笔抹上了一层流动的绿色辉光。
它轻盈地飘荡,如同女神垂落的纱幔,缓慢却无可阻挡地弥漫开来。
“极光?这个纬度怎么可能看到这么清晰的极光?”有人惊讶地举起相机。
然而,这道极光并非仅仅出现在两极。
它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很快,整个北半球,乃至南半球的天空,都被这绚烂多彩、如梦似幻的光幕所笼罩。
不再是单一的绿色,绮丽的粉紫、深邃的幽蓝、神秘的橙红……无数种色彩在其中流转、交融、变幻,编织着一场覆盖整个星球、盛大而寂静的光之秀。
它美丽得令人窒息,却也诡异得令人不安。
没有科学报告能解释这现象的成因,所有的通讯信号开始受到强烈干扰,变得断断续续。
然后,“它”出现了。
在那片浩瀚壮丽的极光海洋深处,一个庞大到超越人类想象极限的身影,缓缓浮现。
它的轮廓模糊而优美,类似于一头正在无尽光海中遨游的巨鲸。
但它的身体并非由血肉构成,透过那半透明流动的体表,人们看到的是一片缩小的、旋转的——宇宙!
是的,那巨鲸的体内,是璀璨的星河、星云、以及无数闪烁的星辰。
它仿佛并非生物,而是一个移动的、活着的星系,一个承载着梦幻宇宙的奇特生命体。
它缓慢地摆动身体,在极光组成的波涛中无声游弋,姿态安详而神圣,带着一种亘古以来的苍茫和静谧。
这一刻,全球沸腾了。
无数人冲到街头、跑到窗前举起手机,震惊地望着这前所未有、超越理解的奇观。
惊呼声、赞叹声、祈祷声、恐惧的尖叫声……在世界各个角落响起。
GdF的各个全球基地都警报声大作,所有观测设备都对准了那头“星空之鲸”,但所有的分析结果都是一片混乱,无法定义其的存在,无法判断其意图,甚至无法确定它是否是实体。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所有直视那头“星空之鲸”的人,无论他们身处何地,正在做什么,是在惊呼还是在奔跑……他们的动作瞬间凝固了。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开关被拨动,时间被定格。
街头上奔跑的人停下了脚步,脸上激动的表情还未褪去,眼神却已失去了焦距。
家里趴在窗前的人,身体缓缓软倒。
正在开车的人,伏在了方向盘上,刺耳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却无人理会。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入睡。
他们的意识,在直视那巨鲸体内旋转的星空的瞬间,就被轻柔地、不可抗拒地抽离了现实,拖入了一个前所未有、深沉的梦境之中。
成千上万,百万,十亿……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片又一片区域的人类无声地倒下,陷入沉睡。
城市依然灯火通明,车辆依旧在道路上。
但路上却多出了许多因驾驶员睡着而造成的拥堵或事故,电子屏幕依旧闪烁。
但世界,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没有了人类的活动声,只剩下机器运转的单调背景音。
这座星球,在绚烂极光和神秘巨鲸的影响下,变成了一个沉睡的星球。
而在那间小小的出租屋里,李维。
这个对现实充满厌倦的打工人,他并未跑到街上去观看奇观。
他只是在沉睡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
窗外,极光的光芒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变幻莫测的色彩。
或许在冥冥之中,他内心深处那份对美好梦境的强烈渴望,与窗外那覆盖全球的奇异力量产生了某种共鸣。
他的嘴角,在睡梦中,缓缓勾起了一丝微笑。
一个久违的、真心的、幸福的微笑。
在他的梦境里,没有冰冷的办公室,没有繁重的工作。
阳光正好,家里的厨房处飘来熟悉的饭菜香,母亲的声音温柔地呼唤着他的小名:“小维,吃饭了!看看你爸给你买了什么?”
而他,正坐在那张旧沙发上,和父亲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一场即将开始的足球赛。
这个梦,如此真实,如此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