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向沙瑞金交差,其实表明了他的态度:帮忙可以,但绝不能搭上自己的前程,这是底线。
沙瑞金和陈部长说得轻巧,可赵立春至今毫无动静。
如果贸然出手,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祁同伟看得很透彻。
他迟迟不动,一是为了留条后路,避免到头来一场空;二是为了防备赵立春出招。
无论如何,第一波反击绝不能由他来承受。
他不想引火烧身,毕竟自己不过是个执行者。
既然是工具,就该有工具的自觉,这点分寸他拿捏得很准。
祁同伟赞许地望着潘江海,语气带着安抚:
“做得很好,尺度把握得恰到好处。
你不必担心,报告上我不会署你的名字,我来签字。
事情办得漂亮,这些雷就不必你来趟了。”
听了这话,潘江海说不感动是假的。
他原本只希望祁同伟在报告上落专案组的名,没想到对方竟主动把责任揽了过去。
这并非争功,而是实打实地扛下压力。
毕竟,此案牵涉赵立春这样的高层领导,绝非小事。
祁同伟此举,才真正显出了担当。
潘江海正欲开口,祁同伟却抢先道:
“没事,你先回去吧。
接下来的事不必参与,有问题我再联系你。”
潘江海闻言不再多言,敬了个礼便转身离去,动作干脆利落。
这就是警察的纪律性,格外鲜明,是其他纪律队伍难以比拟的。
祁同伟拿起文件,径直前往检察院,将报告递交给钟小艾。
此外,他还需请钟小艾将文件上呈。
某种程度上,赵瑞龙一案的管辖权已不在汉东,而是在京城。
尽管无人明说,但大家心知肚明——最高检对此案高度重视,已多次调阅审讯记录。
很显然,他们对赵立春同样抱有兴趣。
祁同伟察觉到这一点,第一时间将文件送了过来。
他打算让钟小艾转交,之后自己再向部里提交。
这样一来,沙瑞金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三方势力交织之中,祁同伟恰好从中脱身。
这是明明白白的阳谋,根本无解。
除非沙瑞金放弃持刀人的身份,否则他只能带着这份文件去京城,没有别的选择。
钟小艾像往常一样待在办公室,不过这次她并没有埋头于堆积如山的文件,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
祁同伟走到她身后一看,原来是在玩植物大战僵尸杂交版,玩得十分投入。
突然屏幕一卡,游戏闪退。
钟小艾顿时垂头丧气,刚想重新打开,却瞥见站在身旁的祁同伟,吓了一跳。
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祁同伟在她对面坐下:“看你玩得那么认真,不忍心打扰。
你这工作态度变化也太大了,上次还像个工作狂,这回倒玩起游戏来了,挺会享受啊。”
钟小艾一脸得意,冲他扬了扬眉:“当官多轻松,把事情交代下去就行了。
比我在 的时候强多了,那边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
现在做了检察长,布置任务就好。
要不是你教我,我非得累坏不可。”
祁同伟听了这话,不禁一脸无奈。
钟小艾说得没错,当官确实可以轻松——把事情吩咐下去就行。
不少官员就是这么甩手的,李达康就是典型例子。
他一有任务就往下布置,京州不少人对他颇有微词。
祁同伟可不希望钟小艾变成那样,赶紧提醒道:“我教你的是合理分工,不是当甩手掌柜。
这一点你得注意,不能随便把事推给别人。
底下的人不容易,都是直接面对案件的。
情绪一旦受影响,就可能出问题。
你可得多上心!”
钟小艾闻言,脸色顿时认真了起来。
随后,钟小艾轻轻推了祁同伟一下,略带不满地说:
“我有什么好甩锅的?这点事算什么。
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胆小的人?”
说话时,她的眼神悄然发生了变化。
这一刻,钟小艾展露出了她真实的性格。
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向来不是好惹的角色。
从小到大,一贯如此。
祁同伟的一句话,不经意间唤醒了钟小艾骨子里的那份锐利。
祁同伟显得有些局促,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竟也染上了高育良那般好为人师的习惯。
钟小艾的目光让他颇不自在。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钟小艾目光落在祁同伟手中的文件上,顺势转移了话题:
“祁书记,有事直说无妨。
你又不是外人,在我父亲面前都改口了,还这么见外?”
祁同伟略过她后半句话,将文件递了过去。
钟小艾接过文件,仔细翻阅。
不得不承认,她的悟性极高。
合上文件后,她审视着祁同伟,直截了当地问:
“通过了?”
钟小艾的政治嗅觉确实敏锐。
从接触文件的那一刻起,她就察觉到了端倪。
上次祁同伟让她放慢节奏,这次直接递交文件,她立即明白——祁同伟的晋升已成定局。
祁同伟对钟小艾刮目相看。
这般洞察力,在汉东可谓凤毛麟角。
仅凭一份文件就能推断出结果,实在令人赞叹。
祁同伟看了她一眼,确认道:
“是的,昨晚会议通过了我入常的提议,京城方面不会阻拦。
现在只等正式文件下发了。”
听到这个消息,钟小艾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她早已不是天真少女,深谙权力运作的规则。
表面看似只是寻常的 晋升,但这一步,却是多少人穷尽一生都无法跨越的天堑。
季长明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在副部级徘徊多年,始终未能再进一步。
而现在的祁同伟,终于迈过了这道门槛。
不到五十岁,前途无量。
钟小艾一直觉得祁同伟这位师哥不一般,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他。
这哪是“不凡”,简直是出类拔萃。
放眼全国,像他这样年纪轻轻、职位相当,还拥有国家一级战斗英雄荣誉的人,寥寥无几。
而拥有同等荣誉的人,又未必有他这样的地位。
能从中脱颖而出,可见祁同伟的能力有多突出。
钟小艾是见过世面的人,她明白这样的成就背后需要付出怎样的努力。
而当这一切展现在她眼前时,她对祁同伟更加佩服。
想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重新翻开文件,愣了一下,转头看向祁同伟,开口问道:“你把这份文件交给沙瑞金,恐怕不行吧?你知道沙瑞金想要什么,你给他这样的答复,他不会同意的。
现在你的时机还没到,这不合适。”
钟小艾说得没错。
沙瑞金不会接受这样的处理。
虽然赵立春任用刘行建造成了数百亿的国有资产流失,但说到底,这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桩工作失误,并非大事。
这样一来,沙瑞金那边是交代不过去的。
祁同伟却得意地笑了,轻轻拍了拍钟小艾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小艾,正是因为交代不过去,我才来找你。
沙瑞金那里交代不了,不代表最高检和公安部也交代不了。
沙瑞金如果想邀功,就必须配合。
否则,上面自然会有人处理。
这件事虽小,但足够引人注意。
我们只要如实上报,剩下的,就交给能做决定的人去办。
就这么简单。”
钟小艾听完,满脸惊讶——这样的方法,是他能想出来的?她作为检察长,早已察觉最高检内部的不寻常。
按理说,正常的案件,正常处理就行了。
然而这一回,再三的催促接连不断。
钟小艾出身于政治世家,自然明白其中轻重——谁都在盯着这块肥肉。
她的心思很纯粹:只需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从不越界。
直到祁同伟上回前来,她才开始真正重视起来。
毕竟事关祁同伟,可她没料到——
这件原本棘手复杂的事,落到祁同伟手中,
竟被他轻而易举地摆平了。
那一刻,
她仿佛在祁同伟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她的父亲便是如此,无论遇到什么难题,
总有办法化解。
而此时的祁同伟,
几乎与父亲如出一辙,这实在令人心惊。
钟小艾清楚,自己必须把这份文件送往京城。
关于时机,她格外敏锐。
“这份文件,我该什么时候送到京城?
给我一个确切时间,不能耽误你的事。”
听她这样问,祁同伟眼中满是赞许。
什么叫懂事?这就是了。
钟小艾能想到这一点,实属不易。
在体制内,时机至关重要。
就拿这份文件来说,时间若不对,
效果便大相径庭。
祁同伟深谙其理,早已有所安排。
“小艾,最高检的文件最好每天下午送达,
公安部的也差不多这个时间。
待会儿我去沙瑞金那儿,
向他汇报情况。
这一点,
得让他先进京。
老师昨天提醒我,
别太为难他,我听老师的,
对他客气些,提前告知安排。”
钟小艾听着,几乎能想象沙瑞金此刻的神情。
她望向祁同伟的目光里,满是仰慕。
女人总是如此,慕强并非只因财富或权势,
更在于思想。
人终究是灵魂的俘虏。
此刻的钟小艾,已彻底被祁同伟征服——
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
到了祁同伟这样的层次,想要操控人心,
实在易如反掌。
而他无意间流露的魅力,也远非常人所能抵挡。
祁同伟还没回过神,小驴就被一口叼住了。
这个场面让他又好气又好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钟小艾一脸不悦,祁同伟只得无奈地笑了笑,瞬间收敛了神通。
他扬声道“进来”,门被推开,陈海拿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
看见祁同伟也在,他不由得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