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电梯的金属门缓缓合拢,冷轧钢的凉意透过空气漫到指尖,江生站在何时身侧,手指无意识地在卡其色裤缝边摩挲,指腹反复蹭过布料上细微的纹路——那是上周陪何时买裤子时,她笑着说“耐脏又显利落”的款式。阳光从高处的玻璃天井斜斜洒下,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道若有似无的分界线,却又在脚尖处悄悄叠在一起。
何时低头看了眼手机,那封未读邮件的界面还停留在屏幕上,发件人栏的“匿名”二字泛着冷白的光,附件里的资金流水和设备清单像块烫手的山芋,更像一个藏在浓雾里的谜题。她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涌入的空调风带着写字楼特有的干燥,转身朝办公区走去时,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办公室里已经开始忙碌起来,角落的打印机嗡嗡作响,吐出的纸张边缘还带着温热,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像一场永不停歇的雨。有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在两人之间绕了半圈,又迅速低下头继续工作——谁都知道项目卡了半个月,资金链即将断裂的事,此刻两人并肩而来的模样,总让人觉得藏着些不一样的消息。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咖啡机冒着热气,茶水间的冰箱里还放着昨天剩下的牛奶,却又仿佛有什么悄然改变,连空气里都飘着一丝紧绷的期待。
“先开会。”江生低声说,声音压得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伸手替何时推开了虚掩的会议室门,门轴“吱呀”一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何时点头,拉开会议室的实木椅坐下,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在桌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资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迅速调出资金证明和设备清单的pdF文件,又点开邮件转发界面,把收件人精准定位到几个核心成员——技术主管林浩、财务陈姐、运营负责人小周,每一个名字后面,都跟着项目能否推进的关键。
十分钟后,团队成员陆续走进会议室。林浩手里攥着杯冰美式,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陈姐抱着厚厚的财务报表,文件夹边缘被手指磨得有些发毛;小周边走边跟身旁的实习生低声讨论着用户调研数据,声音压得极低,却还是飘进了何时耳朵里。
“我们有资源了。”何时开门见山,按下投影仪的开关,白色的光束落在幕布上,清晰地映出资金到账凭证和设备型号清单,“资金、设备,都是我们卡了半个月的东西。”
会议室里一时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林浩手里的咖啡杯停在半空,陈姐下意识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小周也停下了和实习生的讨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幕布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
“谁给的?”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小周,她往前探了探身子,语气里满是疑惑——项目陷入困境的事,他们只在小范围内讨论过,连投资人都婉拒了追加投资,怎么会突然冒出一笔资源?
“匿名。”江生接过话,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但我们查过银行流水,资金来源合规且真实,设备供应商那边也确认了,这批服务器和测试机明天就能出库。”
“那我们怎么确定这不是个陷阱?”另一个声音响起,是陈姐,她推了推眼镜,眼神里带着财务人特有的谨慎,“匿名捐赠、突然到账,万一后面要附加什么条件,我们承担得起后果吗?”
何时看着提问的陈姐,这位在行业里摸爬滚打了十年的老财务,永远把风险控制放在第一位。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江生,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秒,像是完成了一次无声的确认。
“我们会继续查。”江生语气平稳,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但眼下,项目已经拖不起了——客户那边催着要第一版测试结果,团队里的人也快熬不住了。资金已经到账,设备明天就会送到,大家现在要做的,是把落下的进度赶上来。”
气氛慢慢热了起来,林浩率先拿起桌上的资料,手指在设备型号上划过,嘴里念叨着“这台服务器性能够支撑三个月的测试了”;小周掏出笔记本,开始快速记录接下来的运营计划;陈姐也翻开了财务报表,计算着资金的分配比例,原本紧绷的空气,渐渐被一种久违的干劲儿取代。
“你们可以放心。”江生环视一圈,目光落在每个人脸上,“这笔资源的每一步流向,我都会亲自跟进,从设备采购到资金报销,每一笔账都清清楚楚,确保它不会成为我们的隐患。”
会议结束后,大家陆续离开,林浩抱着资料去找技术组开会,陈姐拿着资金清单去核对账户,小周则带着实习生去整理运营方案。何时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穿梭的人流,汽车鸣笛声隐约传来,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暖得有些晃眼。
“你真不担心?”她问,声音很轻,像是在问江生,又像是在问自己——匿名的援助像块甜美的蛋糕,却也可能藏着看不见的尖刺。
“担心。”江生靠在门边,双手插在裤兜里,肩膀微微放松了些,神情比会议时多了几分疲惫,眼底也泛着淡淡的红血丝,但眼神依旧坚定,“但我更担心错过这次机会,更担心看着大家熬了大半年的项目,就这么黄了。”
她转头看他,阳光刚好落在他的睫毛上,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认识江生三年,从大学实验室的搭档到现在的恋人,她从来都知道他的固执——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算撞了南墙,也会想办法把墙拆了再走。
“所以,我们得更努力。”他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伸手替她拂去了落在肩膀上的一缕碎发。
项目推进的速度比预想中快。
资金到账的第二天,采购流程就迅速启动,陈姐带着实习生跑了三趟供应商仓库,确认每一台设备的型号和参数;设备也如期送达,林浩带着技术组的人忙了整整一天,才把服务器调试好,连午饭都是在机房门口啃的外卖汉堡。团队成员士气高涨,原本下午六点就空荡荡的办公室,现在到了八点还亮着大半的灯,键盘敲击声和讨论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充满干劲儿的歌。
但真正的问题,也随着进度浮出水面。
“这个模型跑不通。”林浩把笔记本电脑推到江生面前,屏幕上红色的报错提示格外刺眼,“数据量太大,用户并发请求一上来,服务器直接扛不住,刚才测试的时候还崩了一次。”
江生皱眉,盯着屏幕上的参数数据看了几秒,伸手接过鼠标,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调出后台的负载监控界面。蓝色的折线图一路飙升,在顶端形成一条陡峭的直线,像座无法翻越的山峰。
“这里。”他指着其中一组标注着“并发请求峰值”的数值,“我们之前预估的是每秒五百次请求,实际测试已经到了八百次,低估了用户的访问量,需要优化缓存机制,把高频请求先存起来。”
“但优化需要时间。”林浩苦笑,伸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现在服务器每多崩一次,我们就要多耽误半天进度,而且云服务按小时计费,每个小时都在烧钱,陈姐刚才还来问我能不能控制成本。”
江生没说话,拿起桌上的草稿纸和笔,低头画了起来。黑色的水笔在纸上快速游走,线条交错着形成架构图,公式和参数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旁边,他整个人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外界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连何时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过来,他都没察觉到。
“试试这个。”大概十分钟后,江生把纸推过去,指尖指着架构图中间的一层,“把请求按优先级重新划分,核心功能的请求优先处理,非核心的先放进队列,再加一个临时缓存层,用Redis存高频数据,减轻服务器的压力。”
林浩接过纸,眼神从最初的怀疑慢慢转为惊讶,他顺着江生画的线条往下看,原本混乱的逻辑瞬间变得清晰,那些看似复杂的问题,好像都有了破解的方向。
“你什么时候想到的?”他忍不住问,语气里满是佩服——刚才他们技术组讨论了半个多小时,都没找到可行的方案,江生居然只用十分钟就画好了架构图。
“刚才。”江生拿起何时放在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缓解了些许疲惫,“你让测试组按这个方案调参数,试试看能不能跑通。”
几个小时后,测试结果出来了。林浩拿着平板电脑冲进江生的办公室,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声音都有些发颤:“成了!服务器负载直接下降了四成,刚才模拟一千次并发请求,都没出现报错,模型也能正常运行了!”
“牛。”林浩拍了拍江生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江生微微晃了一下,“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是不是偷偷装了芯片?”
江生只是笑了笑,把空了的咖啡杯放到一边,眼底的疲惫淡了些,嘴角也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他转头看向门口,刚好对上何时的目光,她手里还拿着份没看完的报告,眼神里带着他熟悉的温柔和骄傲。
何时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涌起一阵说不清的情绪。她知道江生聪明,从大学时他一个人搞定实验室的服务器故障,到后来帮创业公司解决技术难题,她见过他太多次解决问题的样子。但每次看到他眉头紧锁、沉浸在技术里,最后用一个巧妙的方案破解难题时,她还是会被震撼——那种冷静、专注,仿佛能扛住一切的模样,总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原来,他不只是会在雨天替她撑伞、记得她喜欢的牛肉饭的恋人,还是那个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撑起整个项目的男人。
深夜十一点,办公室只剩下几盏灯还亮着。技术组的人已经下班,林浩临走前还拍了拍江生的肩膀,说“明天再跟你讨论下一个模块”;陈姐也收拾好了财务报表,临走时特意叮嘱何时“别让江生熬太晚”。
何时把最后一份运营报告发给小周,点击“发送”按钮的瞬间,肩膀传来一阵酸痛,她忍不住揉了揉,指尖触到僵硬的肌肉,疼得轻轻“嘶”了一声。抬头时,发现江生的座位空着,桌上还放着他没喝完的半杯咖啡,杯壁上的水珠已经干了。
她起身走到茶水间,远远就看到暖黄色的灯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微波炉前,手里端着两个白色的便当盒,微波炉的数字在不停跳动,“叮”的一声轻响后,江生伸手打开炉门,一股饭菜的香气飘了出来。
“你不是说要加班?”何时走过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她还以为江生忘了吃饭,正想叫外卖给他。
“我说了,要请你吃夜宵。”江生笑了笑,把其中一个便当盒递给她,指尖触到她的手,还特意往回缩了缩——刚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便当盒有点烫,怕烫到她。
何时接过,掀开印着卡通图案的盖子,里面是她最喜欢的牛肉饭——酱汁浓郁的牛肉片盖在白米饭上,旁边还卧着一个半熟的溏心蛋,底下藏着几片烫好的青菜,配色好看得让人食欲大开。
“你怎么知道……”她愣了一下,手里的便当盒仿佛带着温度,暖到了心里——她好像没跟江生说过自己喜欢吃牛肉饭。
“你上次加班的时候,点了三次这家的牛肉饭,备注里还写了‘多放酱汁、溏心蛋’。”江生坐下,把自己的便当盒放在桌上,里面是同样的牛肉饭,“记住了。”
她低头吃饭,酱汁的咸香和牛肉的嫩滑在嘴里散开,眼眶却莫名有些发热。原来那些她以为没人在意的小细节,他都悄悄记在了心里——就像她随口提过一次“喜欢海边”,他就记到了现在;就像她加班时容易饿,他就提前准备好了夜宵。
“谢谢你。”她忽然说,声音很轻,却带着满满的真诚。
“谢什么?”江生抬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筷子上还夹着一块牛肉,“谢我请你吃牛肉饭?”
“谢谢你一直在。”何时放下筷子,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在项目卡壳的时候,在我担心是陷阱的时候,在所有人都快放弃的时候,你都一直在。”
江生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心带着刚握过热水杯的温度,粗糙的指腹蹭过她的手背,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她没有抽开,反而轻轻回握,指尖扣住他的指缝,像握住了一份沉甸甸的承诺。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明亮,远处的高架桥上,车流如织,红色的尾灯连成一条长长的线,像流动的星河。而他们坐在这里,茶水间的灯光暖得像家,微波炉还残留着饭菜的香气,像两个被世界遗忘的人,却彼此记得对方所有的喜好和习惯。
“等这个项目做完。”江生低声说,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何时好奇地问,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你一直想去的海边。”江生笑了,眼底映着灯光,温柔得像海,“就我们两个,去看日出,去踩沙滩,把这半个月熬的夜,都补回来。”
她笑了,眼里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积压了半个月的压力和担心,在这一刻仿佛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期待。
“好。”
凌晨两点,江生还在调试系统。办公室里只剩下他这一盏灯亮着,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他指尖在键盘上敲击,代码一行行出现在屏幕上,每一个字符都精准无误——刚才测试时发现的一个小bug,他必须在天亮前修复好,才能不耽误明天的进度。
何时靠在旁边的沙发上,已经睡着了。她身上盖着江生的外套,头歪在靠垫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呼吸均匀而平缓。大概是太累了,连江生起身拿毯子的动作,都没让她醒过来。
江生轻轻起身,把自己的外套往上拉了拉,盖住她露在外面的手腕,又去柜子里拿了条厚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易碎的梦。
他坐回座位,继续敲着代码。屏幕上的光标一闪一闪,白色的光点在黑色的背景里跳动,像极了她笑起来时眼里的光——明亮、温暖,带着能驱散所有阴霾的力量。
他停下动作,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熟睡的脸上停留了几秒,轻声说:“我会查清楚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关于匿名援助的来源,关于背后可能存在的风险,他不会让她担心,更不会让这份突如其来的资源,变成伤害她的武器。
说完,他又低头继续工作,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窗外,天边泛起了一点灰白,原本漆黑的夜空渐渐被染上浅蓝,远处的高楼轮廓慢慢清晰起来。新的一天,正在悄然来临,带着希望和未知,悄悄拉开了序幕。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轻微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江生怕吵醒何时,赶紧拿起手机,按灭了屏幕,走到窗边才解锁查看。
是一条新消息,发件人依旧是“匿名”,内容只有短短五个字:
“你们做得很好。”
没有署名,没有联系方式,甚至没有多余的问候,简单得像一句普通的鼓励,却又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几秒,指尖轻轻划过屏幕,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没有回复,只是把手机调回静音,放回桌上。
“谢谢。”他轻声说,像是在对手机里的匿名发件人说,又像是在对即将到来的新一天说。
然后,他坐回座位,继续敲下一行代码。屏幕上的光标依旧在跳动,窗外的天,也越来越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