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灯光在清晨六点准时亮起，冷白的光线刺破晨雾，将空旷的办公区照得通透。窗外还泛着青灰的天色，远处的楼宇轮廓模糊，玻璃幕墙映出室内几盏零星的灯，像悬在半空的萤火。茶水间的咖啡机发出轻微的嗡鸣，蒸汽带着浓郁的咖啡香飘出来，水珠顺着不锈钢壶壁滑落，在台面上洇出一圈圈深色痕迹，又很快被晨风吹干。
何时站在会议室的白板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马克笔的笔帽，塑料外壳被捏得微微发热。昨晚的会议结束后，她在办公室待了大半宿，只在沙发上眯了两个小时——市场组和运营组凌晨提交的反馈数据还摊在桌上，b区的广告点击率每小时都在上涨，那家愿意见面的供应链公司也发来消息，说愿意提供竞品的付款违约记录。
她低头看着白板上新增的几组数据，正准备用红笔标注下一步计划，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几名团队成员陆续走进来，手里拿着笔记本和资料，神情却比前几天多了几分凝重，连平时最活跃的市场组小张，都只是默默找了个位置坐下，没像往常一样打招呼。
江生随后进来，深色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手里拿着一沓装订好的资料，指尖还夹着一支钢笔。他扫了一眼会议室里沉默的几人，眉头微蹙，显然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众人陆续落座，没人说话，只有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回荡，格外清晰。
“昨天的推进情况大家都看到了。”江生率先开口，声音平稳，没有多余的情绪，“b区的广告反馈比预期好30%，技术组也拆解出了竞品算法的三个漏洞，运营组和供应链公司的初步对接也很顺利。”
“但风险也比预期高。”坐在角落的运营组老周突然插话，他放下手中的资料，语气带着明显的顾虑，“我们现在几乎把80%的资源都倾斜到了b区，A区只留了两个人盯舆情。如果对手突然调转方向，集中火力攻A区，我们很可能会失守，到时候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而且，”技术组的小李接着说，推了推眼镜，“我们对那家叫‘诚信供应链’的公司背景了解得还不够，只知道他们和竞品合作了半年，连他们的资金状况都没摸清。贸然见面，万一他们是竞品派来套话的，我们的反击计划不就全暴露了？”
“这不是贸然。”何时抬起头，目光扫过两人，“我们已经让情报组查过这家公司的工商信息和合作记录，他们确实因为竞品拖欠尾款，资金链出了问题，有跳槽合作的需求。这次接触是为了更深入了解他们的困境，顺便确认竞品的供应链漏洞，不是盲目推进。”
“可现在整个项目都在围绕你们两个人的判断转。”老周的语气明显加重，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我们甚至没有时间复盘A区的最新数据，每天都在赶b区的进度，这样太被动了。”
江生放下手中的资料，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缓缓扫过几人，最后停在老周身上：“我知道大家有顾虑，也理解你们担心风险。但目前的策略不是凭空猜测，是基于竞品近一周的动向——他们在A区的推广投入还在增加，但转化率持续下降，明显是在硬撑；b区完全空白，这是他们的漏洞，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可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小李皱着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如果b区只是对手设下的另一个陷阱呢？他们故意放空b区，就是等着我们把资源投进去，然后再突然断我们的后路。”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扔进平静的水面，会议室的气氛骤然紧绷。所有人都沉默了，目光要么落在白板上的数据，要么看向江生和何时，空气里弥漫着质疑和紧张。
何时握着马克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白板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黑色的痕迹在白色背景上格外刺眼。她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我理解你们的担忧，毕竟现在项目容不得一点差错。但我们要面对的，不是一个按部就班的对手——他们的策略每天都在变，昨天还在攻我们的客户，今天就转向了技术抹黑。如果我们的应对方式一成不变，只会被他们牵着走。”
“灵活不等于冒险。”老周低声嘟囔了一句，虽然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见了。
江生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几人，眼神里没有不满，只有平静。过了几秒，他才开口：“如果你们觉得目前的策略有问题，我们可以一起讨论，甚至调整。但前提是，我们得先明确，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是守住现有的阵地，等着对手慢慢耗死我们，还是主动找到他们的漏洞，打一场反击战？”
“目标当然是赢。”小张小声答了一句，打破了沉默。
“那就意味着，我们不能只守不攻。”江生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对手在A区投入那么多资源，不是为了打垮我们，而是为了掩盖他们在供应链和b区的漏洞。如果我们现在不抓住这个机会，等他们稳住了尾款问题，补齐了b区的空白，我们就真的被动了，到时候连反击的资格都没有。”
会议室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老周低头翻着手里的供应链资料，小李则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算法拆解图，每个人都在心里权衡着风险和机会。
“可万一失败了呢？”小张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如果b区真的是陷阱，我们投入的资源就全白费了，项目可能真的要停了。”
“失败的可能性当然存在。”何时接话，语气坦诚，“没有任何策略是百分之百成功的。但我们不能因为害怕失败，就放弃唯一的机会。如果继续按部就班，每天被动应对对手的攻击，不出一周，我们的客户就会被抢光，供应链也会被掐断，到时候更没有退路。”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失败了，谁来承担责任？”老周突然抬头，目光直视江生和何时，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现在所有的决策都是你们两个人定的，我们只是执行者，出了问题，难道要整个团队一起背锅吗？”
这话一出，会议室的气氛更冷了几分，连空气都像是凝固了。小张悄悄拉了拉老周的衣角，想让他少说两句，但老周没有理会。
江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将A区和b区的数据重新排列，用箭头标出两者的关联：“责任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我们是一个团队，从项目启动到现在，每一个决策都是大家一起讨论出来的——之前决定守A区，是大家一起投票；现在决定攻b区，也是基于所有人提交的数据。如果失败了，我作为负责人，会承担主要责任，但不是我一个人承担，我们一起面对。”
“可现在的情况是，所有的决定都是你们两个人做出来的。”老周依旧不依不饶，“上次讨论b区策略，我们只提了一个建议，最后还是按你们的想法推进，这根本不是一起讨论。”
“那你呢？”何时终于抬眼，目光直视老周，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锐利，“上次会议上，你说b区风险太高，我们问你有没有替代方案，你说没有；昨天执行过程中，你说供应链对接太急，我们问你能不能调整时间，你说不知道。如果你只是在背后质疑，而不是在行动中提出具体的解决方案，那你的质疑就没有意义，只会影响团队的节奏。”
老周一怔，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他确实只提了担忧，没给过解决方案。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没人再说话，只有空调的冷风在轻轻吹着。
“我不是在否定你们的担忧。”何时的语气缓和了些，目光扫过众人，“大家的担心都是为了项目好，这一点我和江生都明白。但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争论谁对谁错，也不是互相指责，而是找到一个既能控制风险，又能推进进度的最优解。如果你们有更好的想法，现在就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调整。”
江生点头，附和道：“对，我们可以调整策略，比如减少b区的资源投入，分阶段推进；也可以增加风险评估机制，每天晚上开短会复盘当天的情况。但前提是，我们要先迈出这一步，不能因为害怕风险，就停在原地不动。”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老周低头叹了口气，小李则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愧疚。过了几秒，一直没说话的设计组小林忽然开口：“我可以提一个建议吗？”
“当然，你说。”江生立刻看向她，眼里带着鼓励。
“我们在b区的动作可以再细化，不用一下子铺满整个区域。”小林拿起笔，在笔记本上画了个简单的地图，“比如先在b区的高新区和经开区做更深入的测试——这两个区域是我们的潜在客户集中地，竞争也小。先测试一周，看看数据反馈，再决定要不要扩大范围。这样既能控制风险，又能保持推进的节奏，不会太被动。”
“这个建议很好。”何时立刻点头，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上写下“b区局部测试”，“我们可以把测试范围缩小到这两个区域，资源投入也减少30%，把省下来的人力调到A区，加强舆情监控，这样两边都能顾到。”
江生也露出认可的神色，补充道：“技术组那边也可以配合，针对这两个区域的用户做更精准的数据追踪，一旦发现异常，立刻调整策略。运营组和供应链公司的见面，可以推迟一天，先让情报组再查一轮他们的背景，确保万无一失。”
会议室的气氛慢慢缓和下来，之前的紧张和质疑消散了不少。老周看着白板上的新计划，轻轻点了点头：“抱歉，我刚才说话有点冲，语气不太好。”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只是担心，我们走得太快，反而会摔得更狠，毕竟这个项目对我们每个人都很重要。”
“你的担心是完全正确的。”江生凝视着他，目光诚挚而坚定，“在一个团队中，我们需要有人时刻提醒大家不要过于冲动和冒进，同时也需要有人敢于提出与众不同的观点和意见。毕竟，如果每个人都只是盲目地跟随我们的想法，那么团队很可能会陷入一种片面的思维模式，从而更容易出现各种问题。”
小张听了江生的话，心中的担忧稍稍减轻了一些，他试探性地问道：“那么……我们是否可以继续讨论下一步的执行细节呢？”他的语气比之前略微轻松了一些。
“当然可以。”何时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同意，他随即拿起一支马克笔，在白板上迅速写下了几个关键的词语：“数据追踪优化”、“A区舆情加强”以及“风险每日复盘”。然后，他转过身来，面向大家说道：“不过这一次，我们将一起共同制定执行计划，每个人都要积极参与其中。如果在过程中遇到任何问题或者有不同的看法，都请随时提出来，我们共同探讨解决方案。”
江生站在她身旁，看着白板上逐渐清晰的计划，轻轻吐出一口气，之前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些。他转头看向何时，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释然——团队的分歧解决了，接下来的路，终于可以一起走了。
会议室里，键盘敲击声再次响起，夹杂着偶尔的讨论声，像一场风暴过后的余音，低沉却坚定。玻璃窗外，晨光渐渐明亮，金色的光线透过玻璃照进来，将几人的影子拉长，投在会议室的地板上，交叠在一起，像一个紧紧相拥的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