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银色烟花在夜空中缓缓凋零,如同碎钻般的光点无声地滑落,沉入墨蓝的天幕。摩天轮座舱内,被强光映照得如同白昼的空间,随着烟花的消逝,重新被柔和的夜色和下方乐园的霓虹浸染。
那耀眼的光芒褪去,却仿佛在苏晚晚的眼眸里留下了更深的印记。她依旧望着陈屿,脸颊上兴奋的红晕还未完全消散,眼底却多了一层更深、更亮的东西,像被点燃的星火。
窗外,新一轮的烟花正在酝酿,低沉的嗡鸣预示着下一场绚烂的开始。
就在这短暂的、喧嚣前的寂静里,苏晚晚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玻璃舱内残留的嗡鸣,落入陈屿耳中:
“哥哥,”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你会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对吗?”
陈屿的心,不争气的跳的很快,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
眼前的少女,脸庞被窗外斑斓的流光映照着,忽明忽暗。她清澈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带着他很熟悉的执拗的期待。
那笑容刚刚绽放时的纯粹灿烂还残留在她嘴角,此刻混合着这份认真的询问,形成一种奇异的画面。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毫无迟疑地点头,声音温和而肯定:“当然了。”
他抬起手,习惯性地想揉揉她的头发,指尖却在触碰到她柔软发丝的前一刻顿住,转而轻轻落在她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这句话脱口而出,带着他此刻最真实的意愿——保护她,陪伴她,看着她平安长大,拥有更好的人生。
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重生后最重要的目标之一。
当然陈屿心里还是有一句话没有说的——只要你不是病娇再把我创死就行。
这个一直是他来自前世的、带着黑色幽默和巨大阴影的念头,让他搭在苏晚晚肩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他迅速压下这不合时宜的杂念,脸上维持着温和的笑意。
苏晚晚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那双盛满了星火的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儿,笑容重新变得灿烂而满足。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像得到了最珍贵承诺的孩子:“嗯!我相信哥哥!”
对她而言,陈屿的话就是最坚实的依靠,是风雨飘摇世界里唯一不会动摇的锚点。
他从未骗过她。
摩天轮缓缓下降,将璀璨的夜空和喧嚣的乐园重新拉回地面。当舱门打开,重新踏上坚实的平台时,晚风裹挟着烟火残留的硝烟味和人群的热浪扑面而来。
“哇!太美了!感觉像做了一场梦!”林柚然伸了个懒腰,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痴迷
“要是每天晚上都能看到这么漂亮的烟花就好了!”
“得了吧你,”赵梓博在旁边泼冷水,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打哈欠
“真要天天放,你钱包受得了?再说了,再好看的东西天天看也腻歪,这叫边际效应递减,懂不懂?”
“赵梓博!你个大直男!懂不懂什么叫浪漫啊!”林柚然气得跺脚,狠狠剜了他一眼,“破坏气氛第一名!”
王彦推了推眼镜,没参与斗嘴,只是安静地看着远处还在零星绽放的烟花,嘴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陈屿看了一眼手机:“八点四十了,今天玩得够尽兴了。明天再来,现在先回家休息吧。” 他自然地牵起苏晚晚的手腕,防止她在拥挤的人流中被冲散。
“行,明天继续战斗!”赵梓博立刻响应。
几人随着散场的人潮,朝着乐园出口走去。喧嚣渐渐被抛在身后,城市的灯火取代了烟花的绚烂。回家的路,被路灯拉长了影子。
陈屿和苏晚晚并肩走着,晚风吹散了白天的燥热,也带走了游玩的亢奋,留下一种疲惫而舒适的宁静。苏晚晚似乎还沉浸在摩天轮上的氛围里,嘴角噙着笑,偶尔侧头看看陈屿,眼神亮晶晶的。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需要等红灯。陈屿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鞋带不知何时松开了。
“等我一下。”他松开苏晚晚的手腕,蹲下身去系鞋带。手指灵活地打了个结,正准备起身——
“唔!”额头撞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陈屿一愣,抬起头。只见苏晚晚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正背对着他,身体微微前倾,挡住了他的去路。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苏晚晚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晚晚?”陈屿站起身,疑惑地开口,“怎么不走了?”
没有回应。
他绕到苏晚晚身前。路灯昏黄的光线下,苏晚晚的脸色很不好抿着,没有一丝血色。
她的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身体在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
陈屿的心沉了下去。他顺着苏晚晚直勾勾的目光望去——
马路对面,小区门口那棵熟悉的、枝繁叶茂的老榕树下,几个老太太正摇着蒲扇乘凉聊天。而站在她们旁边,正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的中年男人……
那张脸!那张刻着风霜、带着市侩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猥琐气息的脸!眉宇间那点与苏晚晚极为相似的轮廓!
是苏晚晚的生父,苏强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还在监狱里吗?距离他出狱明明还有好几年
陈屿很快冷静下来,看着苏晚晚在原地一动不动
“走!”他一把抓住苏晚晚的手腕,拉着她转身就走,脚步很快,趁着苏强还没有发现,赶紧离开这里
他不敢回头,只能感觉到被他紧紧攥着的苏晚晚的手腕,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只是被动地被他拖着,脚步踉跄。
陈屿的大脑飞速运转:这条路是回他们原来那个老旧小区的近路!难怪了!苏强肯定以为他们还住在那里!他出来,找不到人,就在老地方蹲守,或者不停的问有没有人见到自己
他拉着苏晚晚在迷宫般的小巷里快速穿行,刻意避开大路,七拐八绕,直到彻底远离了那个小区,走到灯火通明、人流密集的主干道上,他才稍稍放缓了脚步,但依旧没有松开苏晚晚的手。
他侧过头,看向身边的女孩。苏晚晚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只能看到苍白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
她整个人都很木讷,只是顺从地跟着他。
“晚晚?”他试探着,声音放得极轻,“没事了,我们快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