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将那两包饼干死死地搂在怀里，仿佛那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她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她抬起头，想对陈宇说声谢谢，可张了张嘴，却发现声音哽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她只能拼命地，一下又一下地，将头磕在地上。
这一次的磕头，不再是出于丈夫的逼迫和交易，而是发自内心的，最纯粹的感激。
她知道，这两包饼干，或许能让她那濒死的儿子，多活一天。
空间内，陈宇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有一种帮助了别人的满足感，也有一种对这个末世更深的悲哀。
他悄悄看了一眼夏怡的侧脸。
她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可陈宇却觉得，夏怡姐，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或许，她只是用冷漠，来包裹着一颗不想被这个末世污染的内心吧。
李慧抱着饼干，千恩万谢地退回了车里。
车门关上的瞬间，怀里的饼干就被张强一把抢了过去。
“还真要到了！”张强撕开包装，贪婪地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骂道，“早让你去不就完了！非要老子动手！贱骨头！”
李慧想骂他这是给孩子的，可没时间跟他争辩，只是扑到儿子身边，颤抖着手将另一袋饼干撕开。
李慧颤抖着双手，捧着仅剩的一个压缩饼干。
她小心地撕开包装，
车里除了昏迷的儿子，还有两个活人。
丈夫张强和女儿张梓希的喉结不约而同地滚动了一下，眼神直勾勾地黏在饼干上。
李慧的眼里只有怀里滚烫的儿子。小小的身体蜷缩着，脸颊烧得通红，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无意识地发出细弱的呻吟。
“宝宝，吃一点，吃了就有力气了。”她把鸡腿凑到儿子嘴边，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饼干贴上男孩的唇，可他毫无反应，依旧沉浸在昏迷的世界里。
李慧不死心，她撕下一小块，用手指捻得烂烂的，一点点往儿子嘴里塞。
“妈！”
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指甲嵌进肉里，生疼。
是女儿张梓希。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嫉妒和贪婪的凶光，死死盯着压缩饼干：“他都昏过去了，根本吃不下去！你别浪费了！”
李慧愣住了，看着自己的女儿，那张曾经还算清秀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扭曲的欲望。
“我们都是你的孩子！我还活着，我也饿！”张梓希的声音尖利起来，带着哭腔，却更像是控诉，“弟弟已经没救了，你为什么要把吃的给一个死人？给我！我快饿死了！”
不等李慧反应，张梓希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一把抢走了饼干。
她像一只护食的野兽，缩到车门角落，狼吞虎咽地撕咬起来。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含混不清的咕噜声。
李慧感觉自己的心疼得她快要窒息。
她看着女儿贪婪的吃相，又低头看了看怀里气息奄奄的儿子。
这就是她的女儿，这就是她的家。
“嗝——”张梓希几口就吞下饼干，被噎得一直打嗝。
驾驶座上的张强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而粗暴：“看什么看！这点东西塞牙缝都不够！”
他转过头，用命令的口吻对李慧说：“再去要！就说儿子饿了，不够吃！让她再给点！”
再去要？
李慧的脑子里想起那个穿着女仆装的女孩，眼神比手里的枪还冷。她能给食物，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再去要？那不是去要饭，是去要命。
李慧看着丈夫丑恶的嘴脸，又看了看角落里的女儿，内心涌起一股恶心。
“我不去。”她轻轻地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你说什么？”张强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瞪圆了眼睛，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
“我说，我不去。”李慧重复了一遍，她抱着儿子的手紧了紧，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要去，你自己去。”
“你他妈找死！”
张强的怒火被瞬间点燃。在这个狭小的车厢里，他的权威不容挑战。耳光毫无征兆地扇了过来。
“啪！”
清脆的响声在车内回荡。
李慧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耳朵里嗡嗡作响，脸颊火辣辣地疼。她怀里的儿子被这动静惊扰，发出一声痛苦的声响。
“反了你了！老子让你去你就得去！那是你儿子，你想让他死吗？”张强面目狰狞，唾沫星子喷了李慧一脸。
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在狭窄的空间里对李慧拳打脚踢。
拳头一下下砸在李慧的背上、肩膀上，她只能死死地护住怀里的孩子，把所有痛苦都闷在喉咙里。
“没用的东西！废物！连点吃的都换不来，养你有什么用！”
“叫你去你就去，磨磨蹭蹭的，儿子死了都是你害的！”
男人的咒骂，女人的闷哼。
缩在角落的张梓希，把头埋进膝盖里，身体微微发抖。她不敢看，也不敢出声。这种场景，她已经习惯了。只要火不烧到自己身上，沉默就是最好的选择。
车厢剧烈地晃动着，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会被撕碎。
夏怡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里太脏了。”她轻声自语。
她讨厌这种混乱，厌恶这种无序的暴力。这就像一块干净的地板上，溅上了一滩最肮脏的油污，让她浑身不适。
维护环境的整洁，是女仆的职责。
无论是物理上的，还是秩序上的。
夏怡抬起了手中的自动步枪，枪身冰冷而沉重，线条流畅，充满了暴力的美感。
她甚至没有使用瞄准镜，只是随意地一抬。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车厢内的混乱。
驾驶座旁边的车窗，应声而碎。钢化玻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然后“哗啦”一声，化作无数细小的颗粒，暴雨般洒进车内。
车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张强挥到一半的拳头僵在空中。
李慧停止了哭泣，茫然地抬起头。
张梓希猛地从膝盖里探出脑袋。
三个人，三张布满了惊恐和呆滞的脸，像三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像。
冰冷的风从破碎的窗口灌进来，让他们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