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内一片漆黑,只有洞口藤蔓缝隙间偶尔透入的、被海浪反射的微弱星光。海风穿过缝隙,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更添几分孤寂与寒意。陈掠影盘膝坐在洞窟最深处干燥的沙地上,双目微阖,呼吸微弱而绵长,整个人仿佛与周围的岩石融为一体。
伤势的修复,比预想的更加艰难和缓慢。深海的压力、空间传送的撕裂、青冥指风的余波,以及最后时刻引爆“潮汐之心”的反噬,多种创伤叠加,几乎伤及了他的生命本源。混沌气流虽然神妙,但在如此沉重的伤势和灵气稀薄的环境下,修复工作如同用一根细丝去缝合破碎的瓷器,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
第一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对抗剧痛和虚弱中度过,只能勉强维持伤势不恶化,并收集露水和贝类维持最基本的生存。
第二天,他强撑着在岛屿边缘探索了一圈。岛屿面积不大,呈不规则的月牙形,除了他所在的这片有沙滩的湾岸,其他三面都是陡峭的黑色悬崖,海浪日夜不停地拍打着礁石,无法攀爬。岛屿中央是隆起的、植被稀疏的岩石山丘,最高处也不过百米。没有溪流,没有动物,只有一些耐盐碱的低矮灌木、那种能提供少许汁液的厚叶植物,以及一些海鸟和礁石上的贝类。这是一个真正贫瘠、与世隔绝的荒岛。
探索的结果令人沮丧,但也让他死了侥幸心理,彻底沉下心来面对现实。眼下,没有救援,只能靠自己。
从第三天开始,陈掠影调整了策略。他不再急于求成地强行疗伤,而是将生存和恢复结合起来,进入了一种近乎苦行僧般的“蛰伏”状态。
每日黎明前最黑暗寒冷的时刻,他便醒来,拖着伤痛的身体,到岩壁下收集叶片上的露水,小心地储存在几个洗净的、中空的大贝壳里。然后,他会花上大半个上午,在礁石间寻找被海浪冲上来的贝类、海藻,偶尔运气好能捡到一两条搁浅的小鱼。食物匮乏,味道腥咸难以下咽,但他面无表情地强迫自己吞下,只为补充最基本的能量。
上午阳光充足时,他会回到岩洞,开始最基础的体能恢复。动作极其缓慢,如同电影慢放,只是一些最简单的舒展、拉伸、以及最基础的站桩。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剧痛,但他咬牙坚持,用意志力驱动这具残破的身体,重新熟悉肌肉的发力,刺激气血的流转。汗水浸湿了破烂的衣衫,在沙地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下午,是疗伤的关键时间。他盘膝静坐,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意识引导着那缕细若游丝的混沌气流,以无比的耐心和精准,一点点梳理、温养着受损的经脉和脏腑。他不再追求速度,而是注重“根基”的重塑。每一次气流流过伤处,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心志如铁,默默承受。混沌气流在修复过程中,似乎也在潜移默化地淬炼着他的肉身,剔除着最后的杂质,让这具“秩序混沌道体”的根基变得更加扎实。
傍晚,他会再次外出,补充淡水食物,并沿着沙滩缓慢行走,既是活动筋骨,也是观察海况和天气,心中默默记录着潮汐和星辰的变化,试图推演方位。
夜晚,则是深度冥想和内视的时间。他不再主动引导气流,而是彻底放空心神,与丹田内的混沌原点进行最深层次的沟通,感受其内部生灭不息的韵律,体会混沌“包容”与“演化”的真意。在这种物我两忘的状态下,伤势的恢复速度反而会加快一丝,心神也得到了滋养和锤炼。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日子在单调、艰苦、近乎自虐的修行中缓慢流逝。孤独是最大的敌人。没有交流,没有希望,只有无尽的海浪声和自身的痛苦为伴。有好几次,在伤势剧痛发作或深夜被噩梦惊醒时,绝望的情绪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灵,几乎要将他吞噬。
但每一次,他都强行挺了过来。脑海中闪过地藏教官沉稳的目光、雷昊豪迈的笑容、林墨专注的侧脸、孙小灵清冷的眼神……还有瀚海殿中青冥那冰冷的杀意……这些画面,成了支撑他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还有未尽的责任,还有未解的谜团,还有……必须回去的地方。
在这种极致的困境中,他的心性被磨砺得愈发沉静坚韧。对混沌气流的掌控,也在这种日复一日的精细疗伤和深度冥想中,变得越发精妙入微。虽然总量恢复缓慢,但质地上却有了些许提升,运转更加圆融如意。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天清晨,陈掠影缓缓睁开双眼。洞外,朝阳正跃出海面,将金色的光芒洒满海面。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气息悠长平稳。经过一个月的蛰伏疗伤,最严重的内腑震荡和经脉撕裂终于基本愈合,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实力恢复不到全盛时期的三成,但至少行动已无大碍,混沌气流的运转也顺畅了许多。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传来一阵轻微的噼啪声,却不再是剧痛,而是一种久违的力量感。他走出岩洞,站在沙滩上,任由温暖的海风吹拂着身体。
目光扫过这片囚禁了他一个月的荒岛,心中已无最初的恐慌和绝望,只剩下一种历经磨难后的平静与坚定。
蛰伏期,即将结束。是时候,为“新生”做准备了。他需要更有效的食物来源,需要尝试制造工具,需要进一步探索这座岛屿,寻找可能存在的线索或资源……最重要的是,他需要尽快恢复实力,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大海茫茫,希望渺茫,但只要还活着,就绝不能放弃。
陈掠影望向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眼中重新燃起了锐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