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如同凝固的雷霆,瞬间劈开了祠堂内积压了百年的腐朽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怨气!飞舞的尘埃在光柱中狂乱舞蹈,陈世荣那张肿胀恐怖、写满贪婪的脸被照得如同曝光的鬼魅底片,他抓向我额头的青黑鬼爪猛地僵在半空,那双凸出的、布满血丝的眼球似乎被强光刺痛,下意识地眯了一下。
“里面的人!坚持住!我们是救援队!!”
那粗犷焦急的吼声如同天籁,又像重锤砸碎了凝滞的死亡氛围!
轰隆——!
几乎在吼声落下的同时,腐朽的木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破碎的木屑飞溅!
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实质的标枪,瞬间将整个祠堂前厅照得亮如白昼!门口,赫然站着几个穿着橘红色救援服、浑身湿透的身影!为首一人身材魁梧,方脸阔口,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刚才吼话的队长张勇!他一手持着强光手电,另一只手紧握着一根沉重的破门撬棍,雨水正顺着他的帽檐和下巴不断滴落。
紧随其后的队员也迅速将光柱扫入祠堂内部,光束瞬间捕捉到了蜷缩在墙角、浑身泥泞血污、状若疯狂的我,以及距离我仅一步之遥、那散发着浓烈腥臭和水汽、形态可怖的陈世荣怨灵!
“老天!”一个年轻队员失声惊呼,手中的手电光柱剧烈地晃动起来,显然被眼前这超乎想象的恐怖景象震慑住了。
张勇的瞳孔也是猛地一缩,但他显然经验丰富,瞬间压下惊骇,厉声吼道:“小刘!强光照射那东西!保持距离!老王,跟我上!救人!”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慌乱的队员。
被称为小刘的队员立刻将强光手电的光束死死锁定在陈世荣身上,刺目的光芒让陈世荣那肿胀的身体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实质的灼烧!他喉咙里发出更加愤怒的“嗬嗬”声,那双凸出的血眼恶狠狠地转向门口的光源,充满了怨毒!
而张勇和另一个精悍队员老王,则如同猎豹般扑了进来!张勇的目标是陈世荣,他手中的撬棍带着破风声,狠狠朝着那怨灵横扫过去!老王则直扑向我,试图将我拖离危险区域。
“小心!它…它不是人!”我嘶哑地喊出声,提醒着他们这并非寻常的救援对象。
撬棍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陈世荣那由怨气凝聚的、半虚半实的身体,如同扫过一片冰冷的雾气!张勇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这种结果。但撬棍带起的劲风和救援队员身上那股强烈的、充满生机的“人气”,似乎对怨灵有着天然的排斥!陈世荣的身体被这股生人气息冲撞得一阵剧烈扭曲,向后飘退了几步,身上浓烈的怨气都黯淡了几分,看向张勇的眼神充满了忌惮和暴怒!
“嘶…物理攻击无效!”张勇瞬间判断,眼神更加凝重,但他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向前踏了一步,用身体挡在了我和陈世荣之间,强光手电和撬棍构成了一个无形的威慑屏障。“老王!快带他走!”
老王已经冲到我身边,一股浓烈的汗味、雨水味和烟草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活人的味道!他粗糙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试图将我架起来:“兄弟!撑住!我们带你出去!”
额头上那个“默”字烙印,在救援队员靠近的瞬间,灼痛感骤然加剧!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同时,一股冰冷粘腻的意念带着疯狂的占有欲,再次在我脑中炸响:【我的!钥匙!别想带走!】是陈世荣!
就在老王用力架起我的瞬间,一直被强光压制、忌惮于救援队员生气的陈世荣,仿佛被彻底激怒了!他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肿胀的身体猛地膨胀了一圈!浓稠如墨的怨气轰然爆发,瞬间压过了强光的压制!祠堂内的温度骤降,如同冰窖!
他那双凸出的血眼死死锁定老王架着我的手臂,一只由纯粹怨气凝聚的、更加凝实、指甲如同黑色冰锥的鬼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无视了挡在前方的张勇,如同毒蛇出洞,直刺老王的咽喉!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他要杀人夺“钥”!
“老王!闪开!”张勇目眦欲裂,怒吼着挥动撬棍试图拦截,却再次落空!
老王也感觉到了那股刺骨的杀意和阴寒,脸色瞬间煞白!但他抓着我的手异常坚定,根本没有松开的意图,反而将我用力向身后一扯,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这一击!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老王!我甚至能看到他瞳孔中倒映出的、那急速放大的、散发着腐朽腥气的鬼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那熟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尖锐嗡鸣,第三次,也是最猛烈的一次,毫无征兆地在我脑中轰然炸裂!
这一次的痛苦远超以往!仿佛整个头颅都被无形的巨手捏碎!眼前瞬间被一片刺眼的白光和无数疯狂旋转的记忆碎片填满!沈清涟溺毙的窒息、阿默绞刑的痛苦、陈世荣沉尸的怨毒…还有更多!属于这片水域本身的、更加古老、更加深沉的冰冷和绝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我的意识!
“啊——!”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猛地挣脱了老王的搀扶,双手死死抱住头颅,痛苦地蜷缩在地!
就在我因剧痛而失控的瞬间,额头上那个血写的“默”字烙印,猛地爆发出一种极其刺目的、不祥的暗红色光芒!那光芒如同实质的血色丝线,穿透了我的指缝,瞬间照亮了祠堂的一角!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和红光,让陈世荣那刺向老王的鬼爪猛地顿住!他凸出的血眼瞬间被那暗红烙印的光芒吸引,眼神中的贪婪暴涨到了极致!连老王这个“障碍”都暂时抛在了脑后!他所有的怨气、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到了那发光的烙印上!【钥匙!终于…激活了!给我!!】
他放弃了攻击老王,那由怨气凝聚的恐怖身躯,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猛地向我蜷缩在地的身体扑来!青黑色的鬼爪,目标直指我额头那散发着暗红光芒的烙印!
“不!”张勇怒吼着,不顾一切地扑向陈世荣,试图用身体阻挡。老王也反应过来,惊魂未定地想要再次拉住我。
但都太迟了!
陈世荣的鬼爪,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死亡的腥风,已经触及到了我额头的皮肤!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暗红烙印的刹那——
异变陡生!
我额头那爆发的暗红光芒,并非仅仅为了吸引陈世荣!那光芒仿佛具有生命般,猛地向外扩张,形成一层薄薄的、却蕴含着极强排斥力的血色光膜!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冰面上!陈世荣那青黑色的鬼爪指尖刚一触碰到血色光膜,立刻冒起一股浓烈的、带着恶臭的黑烟!他那由怨气凝聚的手指,竟然如同冰雪般开始消融!
“嗷——!!!”陈世荣发出了一声真正意义上的、凄厉到扭曲的惨嚎!这惨叫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震荡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他那扑过来的身体猛地向后弹开,怨气剧烈地翻腾溃散,那只触碰光膜的手爪前端已经消失了大半,断口处黑烟滚滚!
他死死捂住断腕(如果那还能称之为手腕的话),凸出的血眼死死盯着我额头那依旧散发着暗红光芒、却带着强大守护之力的烙印,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被欺骗般的滔天怨毒!【不!不可能!钥匙…为什么…拒绝我?!】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张勇和老王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超自然的一幕。祠堂外,手持强光的小刘也目瞪口呆。
然而,我的痛苦并未结束。脑中的嗡鸣和记忆风暴如同失控的绞肉机,额头的烙印灼痛得仿佛要将我的灵魂点燃!就在陈世荣被击退的瞬间,烙印的暗红光芒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仿佛在传递着某种信号,又像是在…召唤!
“轰隆隆隆——!!!”
祠堂外,那笼罩了整个天地的狂暴雨声,骤然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轰鸣声压过!
那声音…来自湖的方向!是漩涡!那个被惊醒了核心的漩涡!
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实质般的、混合着古老邪恶和吞噬一切欲望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荒村!祠堂破败的屋顶簌簌落下灰尘,墙壁都在微微颤抖!
“队长!湖…湖那边!”祠堂门口的小刘声音带着极度的惊恐和颤抖,强光手电的光柱不受控制地指向祠堂外的黑暗雨幕。
张勇和老王猛地回头,顺着光柱的方向望去。
透过祠堂敞开的大门和狂暴的雨幕,可以看到远处那片巨大的黑色湖面。湖心,那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漩涡,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漩涡的中心,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亮起了一团…暗红色的、如同巨大心脏般搏动的光芒!那光芒的颜色,与我额头烙印的光芒,如出一辙!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暗红漩涡的中心,在翻腾的浊浪和刺目的红光之中,似乎…缓缓睁开了一只巨大的、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睛!
那眼睛的瞳孔,是比深渊更幽邃的黑暗,边缘却燃烧着暗红色的火焰!它穿透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狂暴的雨幕,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光柱,死死地、精准地,锁定了祠堂内——锁定了我额头那个正在剧烈闪烁、与之遥相呼应的“默”字烙印!
“它”…来了!沈清涟和阿默恐惧的源头!那个隐藏在诅咒核心、被烙印彻底唤醒的古老存在!
【…容器…成熟…归…来…】一个冰冷、宏大、非人非兽、仿佛由无数水流和怨灵哀嚎糅合成的意念,如同重锤般直接轰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这意念的目标,清晰无比地指向我!
容器?成熟?归来?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这个烙印…根本不是什么钥匙!它是一个标记!一个“它”用来筛选和锁定“容器”的标记!沈清涟、阿默、陈世荣…他们的怨气和执念,他们的痛苦记忆,都是喂养这个烙印、促使“容器”成熟的养料!而我,额头被写下了“默”字,承载了双鬼的记忆,又引来了陈世荣的怨气冲击…在“它”眼中,我已经“成熟”了!现在,“它”要来收割了!来占据这个“容器”,完成所谓的“归来”!
难怪沈清涟会恐惧地尖叫“快逃”!难怪阿默会不顾一切地想要夺回烙印!他们本能地知道,一旦烙印被“它”锁定,等待“容器”的将是比他们永恒囚禁更可怕万倍的命运——被彻底吞噬、取代,成为“它”行走世间的躯壳!
“呃啊——!”想通这一切的我,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不!我绝不做“它”的容器!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向门外雨幕中那漩涡中心的巨大邪眼!
额头上的烙印仿佛感应到了我的决绝意志,暗红光芒再次暴涨,甚至压过了救援队员的强光手电!那光芒不再仅仅是守护,更带上了一种玉石俱焚般的惨烈气息!
“张队!那…那是什么鬼东西?!”老王的声音都变了调,看着漩涡中的巨眼,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感到灵魂都在颤栗。
张勇的脸色铁青到了极点,他死死盯着漩涡巨眼,又看了一眼我额头那与之呼应的烙印,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和更深的骇然。“妈的…捅了鬼窝了!这鬼地方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闹鬼!小刘!老王!别管那东西(指陈世荣)了!带人撤!立刻!马上!离开水边!越远越好!”他当机立断,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然而,就在他们试图再次架起我撤离时——
“嗬…嗬嗬…”一直捂着手腕、怨毒地盯着我的陈世荣,突然发出了低沉而诡异的笑声。他那双凸出的血眼,此刻却不再看我,而是转向了门外漩涡中的巨眼,眼神中充满了扭曲的狂喜和…一种病态的献媚!
【…主人…容器…在这里…我…献给您…】他肿胀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意念却清晰地传递出来。他竟把漩涡中的存在视为主人!他以为献上我这个“容器”,就能得到赦免甚至奖赏?!
他剩余的怨气猛地再次凝聚,不再攻击我,而是化作一股冰冷的、粘稠的黑色雾气,如同绳索般,猛地缠绕向试图架起我的老王和张勇!他要阻止救援队带走“祭品”!
“小心!”张勇反应极快,猛地推开老王,自己却被那黑色怨气缠住了小腿!一股刺骨的阴寒瞬间侵入骨髓,让他动作猛地一滞!
与此同时!
“轰——!”
一道暗红色的、粗大无比的光柱,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之矛,猛地从漩涡中心那只巨眼中迸射而出!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撕裂了狂暴的雨幕,穿透了祠堂破败的屋顶,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我——更准确地说,是朝着我额头那个光芒闪耀的烙印——狠狠轰击而下!
光柱所过之处,雨水瞬间蒸发,空气发出被灼烧的嘶鸣!祠堂腐朽的屋顶梁木如同纸片般被洞穿、碳化!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降临!
完了!这是所有人的念头。在这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任何反抗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那毁灭光柱即将吞噬我的瞬间——
嗡!
我脑中那撕裂般的嗡鸣和混乱的记忆碎片,突然诡异地平息了!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了。
额头上那个灼热到极点的“默”字烙印,光芒不再刺目,反而向内收敛,变得温润,如同流淌的血玉。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不是属于我的力量,而是…烙印本身蕴含的、来自阿默残存的最后一点执念和…守护的意志?
在这时间凝滞的刹那,两个半透明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身前,挡住了那毁灭性的暗红光柱!
左边,是穿着素色旗袍的沈清涟。她的身影依旧虚幻,但脸上没有了哀怨,只剩下一种平静的决绝。她微微侧过头,那双浸透湖水的眼睛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有释然,有歉意,最后化为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仿佛在说:对不起,连累了你,但…谢谢。
右边,是依旧保持着悬挂姿态的阿默。他黑洞洞的眼睛不再贪婪,不再痛苦,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不顾一切的守护之意。他深深地“看”着沈清涟虚幻的侧影,仿佛跨越了漫长时光的阻隔,终于能够再次这样近地“看”着她。然后,他微微偏转“视线”,那无形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落在我额头那温润的烙印上,传递出一个无比清晰的意念:
【用…它…结束…一切…为了…清…也为了…你…自由…】
用烙印结束一切?!
他们的身影出现的瞬间,那毁天灭地的暗红光柱已经轰然而至!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的对冲。
沈清涟和阿默那半透明的身影,如同最脆弱的琉璃,在接触到暗红光柱的瞬间,便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如同投入烈焰的飞蛾。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只有两缕淡淡的、混合着哀伤与解脱气息的青烟,在光柱边缘袅袅升起,转瞬便被狂暴的能量撕碎、湮灭。
他们的阻挡,甚至连一刹那都没能争取到。他们的存在,在那古老邪眼的力量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但,就是他们这飞蛾扑火般的、用最后存在痕迹进行的阻挡,让那毁灭光柱的核心能量,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或者说,一丝被“同源”力量(烙印的光芒)干扰的瞬间迟滞?
就是这亿万分之一秒的迟滞!
就是阿默那最后传递的、如同烙印般刻入我灵魂的意念!
一股难以言喻的明悟,如同黑暗中劈开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我混乱的意识!这个烙印…它不仅仅是“它”的标记,它更是阿默存在的核心!是阿默用生命、用死亡、用永恒的怨念和无法言说的爱意,凝聚成的最后一点“真名”之力!它被“它”利用,成为了筛选容器的工具,但其根源,依然是属于阿默的!
“它”要吞噬烙印,占据容器,完成归来。
而我…想要自由!想要结束这一切!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在暗红光柱即将将我连同烙印一起彻底吞噬的千分之一秒!
在张勇目眦欲裂的怒吼、老王惊恐的尖叫、陈世荣扭曲的狂笑、以及漩涡巨眼那冰冷的注视下!
我猛地抬起了头!不再恐惧!不再挣扎!眼中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和平静!沾满污泥和鲜血的右手食指,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狠狠地、义无反顾地…点向了自己额头那温润如血玉的“默”字烙印!
不是抹去!不是抗拒!
而是…引爆!
将我所有的意志!将我刚刚承受的、属于三个怨灵的痛苦记忆!将我此刻燃烧灵魂的愤怒与不甘!将我求生的最后渴望!全部!毫无保留地!灌注进这个由阿默执念凝聚、却被“它”觊觎的烙印之中!
“以‘默’之名…归于…沉寂吧!”
一个无声的呐喊在我灵魂深处炸响!
嗡——!
时间仿佛真的静止了。
额头上那个“默”字烙印,在我指尖触碰的瞬间,猛地向内坍缩!所有的暗红光芒被压缩到了极致,变成了一个针尖般大小的、无法形容其亮度的光点!
紧接着——
没有声音。
只有光。
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其色彩的、纯粹到极致的“白”,以那个光点为中心,无声地、却又无比霸道地…绽放开来!
这白光并非神圣,也非温暖。它带着一种冰冷的、终结一切、湮灭一切的绝对意志!它仿佛是这个宇宙最本源的“无”的具现!
白光所及之处,空间仿佛被橡皮擦抹过!
那毁天灭地的暗红光柱,如同遇到沸油的积雪,在白光面前无声地、迅速地消融、湮灭!
白光瞬间扩散,扫过被怨气缠绕、面露惊骇的张勇和老王——缠绕他们的黑色怨气如同烈日下的阴影,瞬间烟消云散!两人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气息拂过,缠绕身体的阴寒和迟滞感瞬间消失!
白光扫过祠堂门口的小刘——他手中的强光手电瞬间黯淡无光,仿佛被抽走了所有能量,但他本人却毫发无伤,只是惊骇地张大了嘴。
白光扫过祠堂内那肿胀狰狞、正陷入狂喜与献媚中的陈世荣怨灵——
“不——!!!”一声凄厉到超越灵魂承受极限的、充满了无尽恐惧和难以置信的意念尖啸,在所有人脑中炸响!
陈世荣那由怨气凝聚的身体,在白光中如同被投入炼狱的蜡像,瞬间扭曲、变形、拉长!他凸出的眼球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他想挣扎,想逃离,但白光如同无形的囚笼!仅仅一个刹那,他那凝聚了数十年怨毒的身躯,连同他那不甘的咆哮,便彻底化为虚无!连一丝青烟都未曾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白光继续扩散,速度超越了时间的概念!
它穿透了破败的祠堂屋顶,无视了狂暴的雨幕,如同一柄开天辟地的白色巨剑,直刺向湖心漩涡中那只冰冷的、燃烧着暗红火焰的巨眼!
巨眼那冰冷无情的瞳孔中,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了这抹终结一切的白光!那亘古不变的冰冷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困惑?又像是…一丝源自本能的、极其遥远的…惊惧?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白光与巨眼接触的瞬间——
漩涡中心那疯狂搏动的暗红光芒,如同被掐灭的烛火,骤然熄灭!
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漩涡,旋转的速度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开始反向、缓慢地…崩塌!塌陷!巨大的水流发出沉闷的轰鸣,互相挤压、碰撞,激起滔天浊浪!
漩涡中心那只巨大的邪眼,在白光的侵蚀下,如同破碎的镜面,瞬间布满了无数蛛网般的裂痕!暗红色的火焰疯狂跳动、挣扎,试图抵抗那湮灭的白光,却徒劳无功!
“咔…咔嚓…”
无声的碎裂意念传递开来。
那只由纯粹邪恶和古老意志凝聚的巨眼,连同它延伸出来的、尚未完全降临的恐怖意志,在白光的冲刷下,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堡,无声无息地…碎裂、崩解、最终化为最原始的虚无!
【…不…可能…】一个宏大、冰冷、却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意念碎片,如同最后的叹息,在白光中一闪而逝,旋即彻底沉寂。
轰隆隆——!
失去了核心支撑的巨大漩涡彻底崩塌!亿万吨的湖水疯狂地倒灌回中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水浪冲天而起,又重重砸落,整个湖面如同沸腾的巨锅,狂暴的能量肆意宣泄!
白光在湮灭了巨眼之后,并未停止。它如同温柔的潮汐,继续扩散,轻柔地扫过整个栖月湖面,扫过那座沉默的石桥,扫过湖畔的每一寸土地。
所过之处,残留的、积压了数十年的阴冷怨气、那些徘徊不散的痛苦执念,如同被阳光照射的晨雾,无声无息地消散、净化。
雨,不知何时,停了。
遮蔽天空的厚重铅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缓缓拨开。一弯清冷的弦月,将银辉静静地洒向劫后重生的大地。
祠堂内。
白光早已消散无踪。仿佛刚才那湮灭一切的景象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
我无力地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像是被彻底抽空。剧烈的头痛和灵魂撕裂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奇异的空灵。额头上,那个曾经灼痛无比的“默”字烙印,此刻…消失了。皮肤光滑,只留下一个微微凹陷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印记,像是一滴干涸的眼泪。
张勇、老王、小刘三人呆立在原地,浑身湿透,脸上还残留着极度的惊骇和劫后余生的茫然。他们身上的怨气束缚早已消失,强光手电也恢复了正常照明。祠堂内,除了破败和陈旧,再无一丝阴冷和诡异的气息。陈世荣的存在被彻底抹去,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结…结束了?”老王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活动了一下之前被怨气缠绕的小腿,没有任何不适。
小刘用手电光扫视着祠堂内部和门外,看着远处那渐渐平息、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喃喃道:“那…那漩涡…那眼睛…都没了…湖…好像…不一样了?”
张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带着水汽和泥土清香的空气涌入肺腑。他走到我身边,蹲下身,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有探究,有后怕,更多的是如释重负。他伸出手,探了探我的颈动脉,感受到微弱但稳定的跳动,才松了口气。
“你…还好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想说话,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
张勇点点头,没有多问,只是对老王和小刘说道:“人还活着,极度虚弱。此地不宜久留,立刻带他撤离!联系指挥部,报告情况…就说…极端天气引发山洪,有人员被困,现已救出,需要医疗支援!其他…一概不知!”他的眼神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显然,刚才经历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常理认知的范畴,封锁消息是最好的选择。
老王和小刘立刻点头,没有丝毫犹豫。老王小心翼翼地避开我额头那消失烙印的位置,和小刘一起,动作麻利但轻柔地将我架了起来。
就在他们架着我,准备迈出祠堂那破败门槛的瞬间——
我疲惫地、近乎无意识地,最后望了一眼那片月光下的栖月湖。
湖面平静,倒映着清冷的弦月和稀疏的星子。波光粼粼,如同撒落了无数细碎的银箔。
在那座巨大的、沉默的石桥拱顶最高处,在月光的映照下,两个极其淡薄、近乎透明的身影,正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左边,是一个穿着素色旗袍的女子身影,长发如瀑,身姿窈窕。她微微侧着头,靠在身边男子的肩膀上,脸上带着一种历经劫难后的、恬静的温柔。月光穿过她虚幻的身体,洒在桥面上。
右边,是一个穿着旧式短褂的男子身影,不再扭曲悬挂,而是站得笔直。他微微低着头,凝视着身边的女子,那双曾经黑洞洞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温柔和释然。他的一只半透明的手,似乎正轻轻地、无比珍惜地,拢在女子的手背上。
没有哀怨,没有痛苦,没有憎恨。只有一种历经漫长岁月、跨越生死界限后,终于得以相依的…宁静。
晚风拂过湖面,带来湿润清凉的气息,也带来一声若有若无、仿佛穿越了时空的、满足的叹息。
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如同晨曦中的薄雾,最终彻底消散在清冷的夜风里,融入了那片波光粼粼的湖水与月光之中。
再无声息。
只有那座古老的石桥,依旧沉默地横跨在水面之上,见证着岁月的流逝,也掩埋了所有惊心动魄的过往。
老王和小刘架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中,朝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救援车灯光方向走去。冰冷的夜风吹在湿透的身上,带来阵阵寒意,却吹不散心底那份沉重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张勇走在最后,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当他的目光掠过那片重归平静的湖面时,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什么,最终也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队长,手机有信号了!”小刘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他正架着我的左臂,腾出一只手掏出自己的卫星电话,“我马上联系指挥部!”
“嗯。”张勇应了一声,目光却依旧锐利地扫过这片被诅咒又似乎被净化的土地。他的手下意识地伸向自己胸前的口袋,似乎想确认什么。
就在这时,靠在小刘身上的我,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意识在极度的疲惫和灵魂的空虚中沉沉浮浮。就在即将彻底陷入昏迷的瞬间,一个冰冷、微弱的震动感,从裤袋里传来。
是我的手机。
震动只持续了一下,短促而清晰。
我没有力气,也没有意愿去查看。或许是低电量提示,或许是那个该死的App最后的回光返照…都无所谓了。
然而,走在最后的张勇,动作却猛地一顿!他伸向胸前口袋的手僵在了半空,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古怪的神色——混合着惊疑、困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他飞快地、不动声色地瞥了我一眼,然后迅速将手插回口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警惕地前行。
没有人注意到张勇这刹那的异常。
只有夜风,卷过空旷的荒野,掠过平静的湖面,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为逝去的亡魂送行,又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关于诅咒、执念、牺牲与解脱的…终将被遗忘的故事。
在救援车闪烁的蓝红灯光映照下,我们一行人渐渐消失在通往公路的泥泞小径尽头。
栖月湖,重归寂静。石桥倒映水中,月华如水。
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只有岸边湿润的泥土上,在我最后停留的地方,隐约留下一个模糊的、被泥水晕开的印记轮廓,依稀像是一个…“默”字。很快,又被新的雨水冲刷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