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骨殿的门在身后“哐当”合上，像一口棺材盖压住了最后一丝光亮。殿内没有烛火，只有墙壁上嵌着的淡绿结晶在发光，每块结晶里都裹着一段模糊的影像——是历代取经人的记忆。空气里的味比殿外更烈，是金属管道生锈的腥气，混着魂核汁液发酵的甜腐，吸进肺里像吞了滚烫的铅，沉得让人喘不过气。地面铺着暗褐的石板，石板缝里渗着淡红的液，是之前有人试图反抗时流出的血，被踩得发黑，粘在鞋底，走一步就发出“黏腻”的声响。
悟空抱着最小的孩子，手背上的火纹烧得发暗，指尖碰了碰身边一根垂落的金属管道，管道壁上沾着层滑腻的绿膜——是魂核汁液凝固后的残留物，摸起来像腐烂的果冻。孩子的脸埋得更深，小手里的布偶残绒被汗水浸湿，贴在悟空的衣襟上，留下一小片深色的印。“大哥哥，里面好吵……”孩子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小手指着墙壁上的结晶，“那些亮晶晶的东西里，有人在哭……”
悟空顺着孩子指的方向看去，最靠近他的一块结晶里，正映着个穿僧袍的身影——是前代的唐僧，正跪在一具金身前，手里捧着块无字的经卷，金身突然动了，抬手抓住他的手腕，金色的指甲刺破他的皮肤，淡红的血滴在经卷上，经卷瞬间吸成了暗红色，结晶里传来微弱的哭声，像在说“别信……经是假的……”。悟空的心脏猛地一缩，火纹突然烧红半分，他想起之前在凌云渡看到的“唐”字金身，想起现在唐僧身上的僧袍，原来每一代“唐僧”，都逃不过被利用的命运。“是之前的和尚……”悟空的声音发哑，铁棍拄在石板上，金属尖儿戳进缝里的血渍，“他在警告我们，经是假的，这里全是陷阱。”
沙僧扶着认知茧挪到墙壁边，茧壁上的裂痕沾了从管道里滴下的绿液，淡红的绝望能量突然剧烈跳动，像被烫到的活物。骷髅项链的淡蓝光在暗里亮得刺眼，光里跳着的字比之前更密集，每个字都透着绝望：“1. 佛骨殿墙壁结晶为‘记忆存储体’，记录108批取经团队的结局，核心内容为‘真经骗局’与‘魂核收割流程’；2. 净化过滤器核心位于殿中央莲台下方，内部嵌套‘混沌钟能量转换装置’，献祭的魂核将直接转化为修补囚笼的能量；3. 系统新指令：团队需在一个时辰内，由唐僧带头献祭50%魂核，若拒绝，将激活‘记忆结晶过载程序’，让所有记忆碎片涌入众人脑海，直至神智崩毁”。
沙僧的鳞片竖了起来，蓝光抖得像风中的烛火：“是能量转换装置！我们献祭的魂核，根本不是用来维持过滤器，是直接补那个破钟！”他指着殿中央的莲台，莲台下方的地面隐约能看到金属格栅，格栅里透出淡绿的光，还能听到“咕嘟”的声响，像魂核汁液在管道里流动，“记忆结晶过载……就是让我们活活被之前的痛苦记忆逼疯！他们连让我们死，都要先折磨我们的脑子！”
唐僧走到那块映着前代自己的结晶前，指尖轻轻贴在结晶壁上。结晶里的影像突然变清晰了——前代唐僧被金身抓住手腕后，金身的胸口裂开缝，露出里面的金属管道，管道里流出的绿液缠上他的手臂，顺着血管往心脏钻，他的脸慢慢变成金色，最后和金身融为一体，只留下一双还在流泪的眼睛，嵌在金漆里。唐僧的指尖传来刺骨的疼，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他的骨头，掌心的淡金膜突然亮了起来，和结晶的绿光连成一线，他的脑海里突然涌入一段模糊的记忆：自己在双叉岭推走随从时，耳边其实有系统的提示音，只是当时被恐惧盖过了——“情绪波动达标，绝望值+15%”。
“原来……”唐僧的声音发颤，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结晶壁上，眼泪被瞬间吸进去，结晶里的影像晃了晃，变成了双叉岭的场景，“我推走他的时候，系统就在算我的情绪……我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的‘情绪采集器’，和这些结晶里的人一样，连自己的恶，都是被设计好的。”
认知茧里的八戒突然不咳嗽了，只是盯着殿中央的莲台，眼神里的嘲讽慢慢变成了死寂。他的脸贴在茧壁上，绿液沾在他的嘴角，像抹了层毒药：“设计好的又怎么样？”他的声音透过茧壁传出来，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以为你现在知道了，就能逃？在盘丝洞，我以为打破记忆就能活；在狮驼国，我以为躲着就能活；现在到了这，我才明白，我们从生下来，就被装在了‘笼子’里，连死的方式，都被写好了程序。”茧壁往内缩了缩，勒得他的肋骨发出“咯吱”的轻响，“你看那莲台，下面就是我们的归宿——要么被抽魂核，要么被记忆逼疯，反正都是死，早死晚死，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孩子突然从悟空怀里抬起头，小手里的布偶残绒掉在地上，被石板缝里的血渍染成暗红，“不一样！我还没找到爷爷，我还没告诉弟弟，凤仙郡的雪停了没有……我不想变成亮晶晶里的人，也不想被抽走魂核！”孩子的哭声在殿里回荡，撞在金属管道上，发出“嗡嗡”的回响，像无数个亡魂在跟着哭。
悟空突然把孩子护在身后，铁棍横在身前，手背上的火纹烧得通红，连铁棍的金属部分都泛着热：“谁也别想动他！”他的声音里满是怒火，丹炉的恐惧、前代悟空的绝望，都被这股怒火压了下去，“系统要魂核，我给！但要动这孩子，除非我死！”他看向唐僧，眼神里带着恳求，也带着决绝，“我们可以跟他们谈，我多献祭10%魂核，换这孩子的安全——他还小，他不该死在这里。”
“谈？”观测员的声音突然从莲台后方传来，他手里的玉牌亮着淡绿的光，上面映着孩子的名字，名字后面的“魂核纯度”变成了醒目的红色，“系统只认程序，不认谈判。”观测员慢慢走出来，黑袍扫过地上的血渍，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这孩子的童真魂核纯度79%，是修补混沌钟的优质材料，比你们任何人的都有用——你们要么一起献祭，要么一起被记忆逼疯，没有第三种选择。”
悟空的铁棍猛地砸向地面，石板裂开细缝，缝里的血渍溅起来，落在观测员的黑袍上：“你们连孩子都不放过！”他的声音里满是悲凉，火纹烧得他的手臂发疼，却疼不过心里的冷，“凤仙郡的赌局，玉华州的兵器，金平府的香油，现在又是这孩子……你们到底要吸多少人的魂，才能填满你们的欲望？”
观测员却笑了，笑声里没有温度，像金属摩擦的声响：“欲望？我们只是在求生。”他抬手指向殿顶，殿顶的石板突然透出淡蓝的光，光里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屏障——是混沌钟的壁垒，壁垒上布满了裂缝，淡绿的能量正从裂缝里往外漏，“混沌钟快碎了，我们这些初代囚徒，若不收割足够的魂核修补，都会跟着一起毁灭。你们……只是我们求生的‘耗材’，而已。”
唐僧突然走上前，挡在悟空和观测员之间。他的掌心还在疼，记忆结晶里的影像还在脑海里晃，前代唐僧的眼泪、双叉岭随从的脸、玉华州孩子的魂丝，都叠在了一起。“我献祭。”唐僧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彻底的接受，“我带头献祭50%魂核，还可以多献10%。”他看向观测员，眼神里没有波澜，“但你要保证，这孩子的魂核，只抽10%，够维持他的神智就行——他还没见过灵山之外的太阳，他不该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没有。”
观测员的玉牌闪了闪，上面的红色慢慢淡了些：“可以。系统允许‘非核心成员魂核减量抽取’，但你们其他人，必须足额献祭50%，包括你身边的猴子。”他往莲台指了指，莲台下方的金属格栅慢慢打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管道，管道口泛着淡绿的光，像张开的嘴，“半个时辰后，若没人主动站上莲台，记忆结晶就会过载——你们自己选。”
悟空还想说什么，却被唐僧按住了肩膀。唐僧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种他看不懂的决绝：“就这样吧。”唐僧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至少我们还能活着看到真经的真相，至少这孩子还能多活一会儿——总比被记忆逼疯，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强。”
沙僧扶着认知茧，慢慢往莲台挪去，茧壁上的裂痕越来越宽，淡红的绝望能量快漏光了：“我也去。”他的声音发哑，蓝光映得他的眼睛通红，“至少献祭后，还能看看那破钟到底长什么样，看看我们的魂，最后都变成了什么。”
八戒在认知茧里沉默了很久，最后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洒脱：“去就去！反正都是死，死前多看看他们的丑态，也算没白活一场！”茧壁往内缩了缩，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就是有点可惜，没再吃到盘丝洞那段记忆里的嫦娥做的饼……”
悟空抱着孩子，慢慢走到莲台边。孩子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小脸上没有了眼泪，只有一种超出年龄的平静：“大哥哥，献祭的时候，会不会很疼？”
悟空蹲下来，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手背上的火纹蹭到孩子的头发，传来一阵温热：“不会疼的。”他的声音发颤，却努力挤出个微笑，“就像睡一觉，醒来后，我们就能看到灵山之外的太阳了。”
莲台下方的管道口泛着的绿光越来越亮，殿壁上的记忆结晶开始闪烁，里面的影像变得混乱——前代悟空被抽取本源的画面、前代沙僧被融成金身的画面、前代八戒在认知茧里疯笑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众人眼前晃。观测员站在莲台边，玉牌上的倒计时开始跳动：“还有一刻钟。”
唐僧第一个走上莲台，他的脚刚碰到莲台的表面，就传来一阵刺痛，淡绿的光从莲台里渗出来，缠上他的脚踝，顺着血管往心脏钻。他的脸慢慢变得苍白，却没有哼一声，只是转头看向悟空和孩子，眼神里带着最后的告别：“走吧，去看看……我们用魂核换来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悟空抱着孩子，跟在唐僧身后走上莲台。淡绿的光缠上他的手臂，火纹突然暗了下去，像被冷水浇灭，他能感觉到魂核在慢慢流失，身体变得越来越轻，却死死抱着孩子，不让绿光靠近孩子的身体。沙僧扶着认知茧也走了上来，茧壁上的裂痕被绿光填满，淡红的绝望能量瞬间被吸光，他的鳞片慢慢失去了光泽，却还是往孩子的方向挪了挪，挡住了部分绿光。
观测员的玉牌亮了起来，上面显示“魂核献祭启动，混沌钟修补能量+3%”。殿顶的混沌钟壁垒裂缝里，漏出的淡绿能量少了些，却依旧狰狞。殿壁上的记忆结晶突然停止了闪烁，最后定格在一幅画面上——无数个取经团队的身影，像流水线上的零件，被一个个送进过滤器，他们的魂核变成了淡绿的能量，修补着混沌钟的裂缝，而裂缝的另一边，隐约能看到无数双眼睛，正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那是……”悟空的声音发哑，他看着裂缝另一边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那是外面的‘观察者’？我们做的一切，都被他们看着？”
观测员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玉牌上的能量数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莲台下方的管道里，魂核汁液流动的“咕嘟”声越来越响，像无数个亡魂在歌唱。佛骨殿的门再次打开，外面传来阿傩、迦叶的声音，带着虚伪的慈悲：“诸位长老，真经已备好，随我等去取吧。”
唐僧慢慢从莲台下来，身体晃了晃，却还是站稳了。他看着殿外的方向，眼神里没有期待，只有一种麻木的平静：“走吧，去取我们用魂核换来的‘真经’——看看他们最后，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悟空抱着孩子，跟在唐僧身后走出佛骨殿。殿内的过滤器还在“嗡嗡”作响，管道里的魂核汁液泛着淡绿的光，像一条吞噬生命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