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河县衙的灯火，在冀南的深夜里亮得格外执着。铜制烛台上的烛火跳跃，将案几上的十县舆图、纺织设备图纸、煤矿勘探草图映照得明暗交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茶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江南丝绸气息。夏晚晴换下了日间的月白色旗袍，身着一袭素色短衫，更显利落；马小丑也褪去了军装，只穿一件灰色长衫，少了几分杀伐之气，多了几分务实沉稳。
阳谷漕运集市的展销会落幕不过半日，喧嚣散去后，这场关乎临城未来的彻夜长谈，在县衙正堂西侧的书房内悄然开启。案几上，一杯温热的雨前龙井还冒着热气，是林婉清特意准备的，为驱散深夜的凉意，也为这场注定漫长的洽谈添几分从容。
“夏主事，白日里的展销会热闹非凡，临城的商户与百姓，都盼着能与你合作。”马小丑率先开口，指尖落在舆图上标注“临城”的位置，“但我也不瞒你，临城如今的处境，远比你看到的更艰难——商路被四股军阀封锁，棉花、粮食积压如山，兵工厂缺钢材、缺能源，军医馆缺药品，财政虽经税制整顿，却因商税锐减再次陷入困境。”
他顿了顿，目光诚恳：“你带来的纺织设备与工业图纸，是临城的救命稻草；你的外贸渠道，是打破封锁的关键。但单靠一个纺织厂，不足以让临城彻底走出困境。我想听听你的长远打算，也想与你敲定一份能长久共赢的合作章程。”
夏晚晴端起茶杯，浅啜一口，茶香在舌尖化开，她放下茶杯，指尖划过纺织设备图纸：“马司令坦诚，我也直言。夏氏商队在江南经营数十年，虽有资金、技术与外贸渠道，却苦于原料匮乏、土地紧张。临城的优势，在于得天独厚的资源——优质棉花遍布十县，莘县、阳谷一带已探明有浅层煤矿，劳动力充足，更重要的是，马司令推行的惠民政策、诚信治政，让我看到了乱世中难得的安稳营商环境。”
她抬眸，与马小丑目光相对：“我此次北上，绝非一时兴起。短期是想打通北方市场，长期则是想在临城建立稳固的生产基地，将江南的技术与临城的资源结合，形成‘原料-生产-外销’的完整产业链。马司令若有魄力，我们不妨步子迈大一些，不止建纺织厂，还要开煤矿、兴运输，真正把临城打造成冀南的工业与商贸枢纽。”
“开煤矿？”马小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陷入沉思，“莘县的煤矿，我早有耳闻，只是苦于没有开采技术与资金，一直未能动工。你若能牵头，我们正好可以互补——煤矿能为纺织厂提供动力，为兵工厂提供燃料，还能作为商品外销；纺织厂能消化棉花，解决百姓就业，增加财政收入。两者相辅相成，确实是长远之计。”
模式敲定：官府出地，商户出资，利润分成
话题切入核心，马小丑起身将舆图与图纸重新铺开，腾出更大的空间：“合作的核心，我想定一个简单直接的章程——官府出地、商户出资、利润分成。你看如何？”
“愿闻其详。”夏晚晴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透着专注。
“官府出地，分两重含义。”马小丑指尖落在舆图上，一一标注，“第一，无偿提供生产用地：纺织厂选址在临城近郊的官道旁，占地百五十亩，这里交通便利，便于原料运入与成品运出；煤矿选址在莘县西部的煤窑沟，占地两百亩，靠近浅层煤矿带，且临近徒骇河支流，方便煤炭运输。第二，提供配套支持：官府负责协调土地平整、招募工人、维护周边治安，锐锋特种队可抽调人手，保护厂区与矿场安全，确保生产不受干扰。”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外，官府还将提供三项政策保障：一是纺织厂、煤矿投产前三年，免征商税，仅缴纳土地使用税（按最低标准）；二是优先保障原料供应，由县衙牵头，以合理价格收购农户手中的棉花，供应纺织厂；三是畅通内部运输通道，协调十县县衙，为原料、成品运输提供便利，免征内部关卡费用。”
夏晚晴静静聆听，不时点头，待马小丑说完，她缓缓开口：“商户出资，也分三层投入。第一，资金投入：夏氏商队出资八万银元，其中五万用于纺织厂建设（含设备采购、厂房搭建、技术培训），三万用于煤矿开采（含开采设备、矿道挖掘、安全设施）。第二，技术投入：我将从江南派遣二十名纺织技师、十名煤矿工程师，负责设备安装调试、生产技术指导、工人培训，确保纺织厂一个月内投产，煤矿三个月内出煤。第三，渠道投入：夏氏商队的外贸渠道完全对合作项目开放，纺织厂生产的棉布、丝绸，煤矿开采的煤炭，优先通过上海、广州的港口外销，绕开军阀封锁，快速回笼资金。”
“利润分成，是关键。”马小丑语气郑重，“纺织厂的利润，按‘官府六成、商户四成’分配。官府六成，用于填补财政缺口、改善民生、支持兵工厂发展；商户四成，归夏氏商队所有，可自由支配或用于扩大再生产。”
夏晚晴略一思索，提出自己的考量：“马司令，纺织厂的原料、劳动力、土地均由官府提供，六成合理。但煤矿开采风险更高——矿道挖掘可能遇塌方、透水，煤炭运输成本也更高，能否将煤矿利润分成调整为‘官府五成五、商户四成五’？前期开采投入大、周期长，还请马司令体谅。”
马小丑几乎没有犹豫，点头应允：“可以！煤矿风险确实更大，这个分成比例公平合理。但我有一个要求：无论纺织厂还是煤矿，利润都需按月结算，账目公开透明，由林婉清的财政署与你商队的账房共同核算，杜绝任何账目不清的情况。”
“这是自然。”夏晚晴笑道，“诚信是营商之本，也是合作之基。我会让秦管家专门负责合作项目的账目，随时接受财政署的核查。此外，我建议签署书面协议，将土地使用权、出资额度、利润分成、政策保障、合作期限（暂定十年）一一列明，双方签字盖章，一式两份，各执一份，避免日后产生纠纷。”
“正有此意！”马小丑让侍卫即刻去请林婉清草拟协议，“林先生精通账目与律法，由她草拟，最为稳妥。”
纺织厂规划：原料-生产-外销，闭环成型
协议之事敲定，两人的话题转向具体的项目规划，首当其冲便是纺织厂。
“纺织厂的规模，我初步设想是中型产能。”夏晚晴指着纺织设备图纸，详细解说，“投入十套最新式纺纱机、五套织布机、两套染色设备，每月可处理棉花五万斤，生产棉布两千五百匹、丝绸五百匹。按江南市场价格，棉布每匹可售银元二十块，丝绸每匹可售银元五十块，月销售额可达七万五千银元，扣除原料、人工、运输成本（约三万银元），月纯利润可达四万五千银元。”
马小丑听得心中振奋，按六成分成，官府每月可获利两万七千银元，足以填补大部分财政缺口。“人工方面，纺织厂需要多少工人？我可以让县衙牵头，在十县招募贫苦百姓与闲置织户。”
“预计需要三百名工人，其中纺纱工两百名、织布工五十名、染色工三十名、管理人员二十名。”夏晚晴说道，“我带来的纺织技师会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培训，教授操作技巧与质量把控标准。工人薪资按‘基础薪资+计件提成’发放，基础薪资每月银元一两，超出定额的产品按件计酬，确保工人积极性。”
“这个薪资标准，比临城的平均水平高，肯定能吸引不少人。”马小丑赞许道，“原料方面，十县今年的棉花积压约五十万斤，足够纺织厂生产十个月。我会让县衙出台政策，以每斤棉花银元两分的价格收购，既解决农户的积压难题，也为纺织厂提供稳定原料。”
“原料价格合理，质量也需把控。”夏晚晴补充，“我会让技师制定棉花筛选标准，剔除杂质、劣等棉花，确保产品质量。此外，纺织厂需建三座大型仓库，分别存放原料、半成品、成品，配备通风防潮设施，避免棉花霉变、布匹受损。”
“运输方面，纺织厂的成品如何运往江南？”马小丑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走‘临城-阳谷-徒骇河-济宁-徐州-上海’的路线。”夏晚晴早已规划妥当，“成品从纺织厂运至阳谷漕运集市，通过徒骇河支流运往济宁，再转陆路至徐州，从徐州搭乘火车前往上海，最后通过夏氏商队的港口渠道外销。这条路线虽绕，但沿途军阀势力薄弱，且我商队在徐州、上海有联络点，可规避风险。”
马小丑点头认可：“我会让沈若雁派锐锋特种队，负责临城至阳谷段的运输护卫；阳谷至济宁段，由漕运商户组成护卫队，配合锐锋队员行动，确保成品安全。”
煤矿规划：能源支撑，联动产业
聊完纺织厂，话题自然过渡到煤矿。夏晚晴将一份手绘的煤矿勘探草图推到马小丑面前：“这是莘县煤窑沟的勘探草图，是我商队的勘探师沿途探查绘制的。煤窑沟的浅层煤矿储量丰富，煤质优良，适合用于纺织厂的蒸汽动力机、兵工厂的熔炉，也可作为商品外销。”
“煤矿开采，安全第一。”马小丑指着草图上标注的矿道位置，“莘县煤窑沟多山地，矿道挖掘需避开断层，防止塌方、透水。你带来的煤矿工程师，是否有应对经验？”
“马司令放心。”夏晚晴语气笃定，“我带来的工程师，都有十年以上的煤矿开采经验，曾在江南、山西的煤矿主持过开采。矿道会采用‘分岔式’设计，主矿道宽两米、高一点八米，两侧分设通风道与排水道；每五十米设置一个避难硐室，配备饮水、干粮与急救设备；开采采用‘分层开采法’，先开采浅层煤矿，逐步向深层推进，降低风险。”
“工人方面，煤矿需要多少人手？开采工作辛苦，薪资待遇要提高。”马小丑说道。
“煤矿预计需要两百名工人，其中挖掘工一百五十名、运输工三十名、安全员二十名。”夏晚晴回应，“薪资按‘基础薪资+绩效奖金’发放，基础薪资每月银元一两五，绩效奖金按开采量发放，每月结算。此外，我会为所有煤矿工人配备安全头盔、矿灯、防水衣物等防护用品，定期进行安全培训，每月安排军医馆的医生前往矿场义诊。”
“很好。”马小丑满意点头，“能源供应方面，煤矿投产后，优先保障纺织厂与兵工厂的需求。纺织厂的蒸汽动力机，每月需煤五千斤；兵工厂的熔炉，每月需煤八千斤；剩余煤炭可作为商品外销，江南、鲁西一带对煤炭需求旺盛，通过外贸渠道销售，利润可观。”
“按勘探储量，煤窑沟的浅层煤矿每月可开采煤炭三万斤，扣除自用一万三千斤，可外销一万七千斤。”夏晚晴核算道，“煤炭按每斤银元一分的价格外销，每月可获销售额一千七百银元，扣除开采成本（约七百银元），月纯利润一千银元。按五成五的分成，官府每月可获利五百五十银元，虽不如纺织厂丰厚，却能解决能源短缺的燃眉之急，还能形成稳定的附加收入。”
“运输方面，煤矿的煤炭如何运往纺织厂与兵工厂？”马小丑问道。
“煤窑沟临近徒骇河支流，可修建一条简易公路，将煤炭运至河边码头，再通过木船运往阳谷漕运集市，转输至临城的纺织厂与兵工厂。”夏晚晴说道，“简易公路由官府组织民夫修建，所需木材、石料由十县县衙协调供应，预计半个月可完工。运输船只由夏氏商队提供，锐锋特种队负责沿途护卫。”
理念共鸣：诚信为基，长远共赢
夜色渐深，烛火燃尽了大半，案几上的茶杯早已凉透，林婉清送来的协议草案也已摆在一旁，但两人的谈兴丝毫未减。从生产细节到销售渠道，从工人待遇到安全保障，从短期盈利到长期规划，每一个环节都反复推敲，每一个疑问都坦诚相告。
“夏主事，乱世之中，营商不易，合作更难。”马小丑看着夏晚晴，语气郑重，“我马小丑虽为军人，却深知诚信是立政之本、营商之根。之前的税制整顿，我废除苛捐杂税、严惩贪腐，就是为了给商户一个公平的营商环境；今日的合作协议，白纸黑字，签字盖章后，我必恪守承诺，绝不为一时之利更改条款，更不会刁难商户。”
夏晚晴心中一暖，她闯荡商场多年，见过太多军阀言而无信、巧取豪夺，马小丑的坦诚与坚定，让她彻底放下了心中的最后一丝顾虑。“马司令，我之所以敢带着商队突破封锁、投入巨资，不仅是看中临城的资源，更看重你的为人与治政理念。乱世之中，安稳的营商环境比黄金更珍贵，临城的‘十税一’税制、严格的治安管理、对百姓的体恤，都让我看到了希望。”
她拿起协议草案，仔细翻阅：“这份协议草案，条款清晰、权责明确，我没有异议。只要马司令能恪守承诺，夏氏商队愿意与临城长久合作，不仅会投入更多资金扩大生产，还会引荐江南的其他商户前来临城投资，共同把临城的工业与商贸做大做强。”
“求之不得！”马小丑喜出望外，“若能吸引更多江南商户前来，临城的商路自然会被彻底打通，军阀的封锁也就不攻自破。到那时，临城不仅能成为冀南的工业枢纽，更能成为连接南北、贯通内外的商贸中心。”
夏晚晴点头：“我有一个提议，待纺织厂与煤矿投产稳定后，我们可以成立‘临江南北商会’，由官府牵头，吸纳临城本地商户与江南商户加入，制定统一的行业标准、交易规则与价格体系，抱团发展，共同抵御风险。商会的会长，可由马司令指派官员与商户代表共同担任，确保公平公正。”
“这个提议甚好！”马小丑当即应允，“商会成立后，可设在临城中心集市，由林婉清负责协调官府与商会的沟通，确保商会的良性运作。”
窗外的夜色渐渐褪去，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照在案几上的协议草案上，也照亮了两人眼中的希望。马小丑拿起毛笔，在协议草案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盖上临城国民军的公章；夏晚晴也拿起钢笔，签下“夏晚晴”三个字，盖上夏氏商队的印章。
两份协议，一人一份，沉甸甸的，不仅是合作的凭证，更是临城未来的希望。
曙光初现：蓝图绘就，蓄势待发
书房内的烛火终于燃尽，晨曦洒满房间，驱散了深夜的凉意。马小丑与夏晚晴站起身，伸展了一下久坐的身躯，脸上虽有疲惫，却难掩兴奋与期待。
“夏主事，一夜长谈，如遇知音。”马小丑感慨道，“有你相助，临城的工业与商贸，必将迎来新生。”
“马司令，是临城的资源与诚意，给了夏氏商队机会。”夏晚晴微微一笑，“今日蓝图绘就，明日便可动工。我即刻让秦管家组织人手，将纺织设备与煤矿设备运往指定地点；让技师与工程师抓紧时间勘察现场，制定详细的施工方案。”
“我也会同步安排。”马小丑说道，“让县衙组织民夫，明日便开始平整纺织厂与煤矿的场地，修建简易公路与仓库；让林婉清负责招募工人，登记造册，等待技师培训；让沈若雁加强沿途的安保部署，确保设备运输与施工安全。”
两人并肩走出书房，清晨的空气清新微凉，带着草木的气息。县衙外的街道上，已有早起的百姓开始忙碌，卖早点的摊贩支起了摊子，赶早集的农户背着蔬菜赶路，一切都透着生机与安稳。
“马司令，你看。”夏晚晴指着街道上的百姓，“他们想要的，不过是安稳的日子、富足的生活。我们的合作，不仅是为了盈利，更是为了让这些百姓能安居乐业，让临城能在乱世中站稳脚跟。”
马小丑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满是感慨：“你说得对。保境安民，不仅要抵御军阀与匪患，更要让百姓有活干、有饭吃、有钱赚。纺织厂与煤矿建成后，能解决五百名百姓的就业问题，带动运输、餐饮等相关行业发展，更多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临城的根基才能真正稳固。”
夏晚晴点了点头，目光望向远方：“乱世之中，独善其身难，抱团共赢才是长久之道。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临城的棉布、丝绸会远销海外，煤炭会供应四方，军阀的封锁会不攻自破，临城会成为乱世中一片难得的乐土。”
马小丑深以为然，心中充满了斗志与期待。一夜长谈，一份协议，两座工厂，一个煤矿，一张连接南北、贯通内外的合作蓝图，已然绘就。临城的工业萌芽，在这场深夜的洽谈中悄然破土；打破军阀封锁、实现长远发展的希望，在晨曦中缓缓升起。
接下来，便是紧锣密鼓的筹备与施工。民夫们会平整土地、搭建厂房、挖掘矿道；技师们会安装设备、培训工人；锐锋队员会守护安全、保障运输；商户们会筹备资金、打通渠道。一场轰轰烈烈的工业与商贸革命，即将在冀南十县拉开序幕，而马小丑与夏晚晴的合作，也将在乱世中书写一段南北携手、共赢发展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