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鳞的动作很快，法律函件和部分澄清证据已经有条不紊地放出，试图控制舆论。然而，对方的攻势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凶猛和刁钻，新的、更恶毒的谣言如同毒蛇般不断冒出，显然是有备而来，且不计成本。
“不对劲。”墨鳞的竖瞳在数据屏幕上快速扫过，冰冷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凝重，“‘世纪华光’的惯用手法是精准打击和舆论引导，以求利益最大化。但这次……更像是泄愤和毁灭，投入的资源与可能获得的回报完全不成正比。他们在试图彻底毁掉林悦，甚至不惜伤及‘Nebula’这个组合的根基。”
苏琳也察觉到了异常。她动用了楚玥那边的一些人脉进行侧面打听，反馈回来的消息让她心头一沉。
“我们搞错对手了。”苏琳挂断电话，脸色有些难看地对墨鳞说，“不是‘世纪华光’。”
“那是谁？”墨鳞皱眉。
“是赵星宇。”苏琳吐出一个名字，看到墨鳞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更深的凝重。
赵星宇，同样是圈内一位势头很猛的流量小生，以其张扬的个性和强大的“粉丝战斗力”着称。此前，在争夺一个顶级时尚资源时，赵星宇与“万灵娱乐”旗下的另一位艺人，一位以气质空灵着称的鸟族兽人歌手“云笙”，有过激烈竞争。最终品牌方出人意料地选择了风格更独特的云笙。据传赵星宇对此结果极为不满，曾在私人场合放过狠话。
而更重要的是，赵星宇背后站着一位实力极其雄厚的金主——一位在能源和地产领域深耕多年，背景深厚、手眼通天的业界大鳄，姓张。这位张总对赵星宇极为宠爱，几乎是有求必应。
“根据刚得到的消息，”苏琳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荒谬感，“赵星宇本人前天被爆出一个惊天丑闻，涉及税务问题和私生活混乱，证据确凿，几乎无法翻身。他的团队和背后那位金主，正在用尽一切办法帮他压热搜、撤话题。”
墨鳞瞬间明白了：“所以，他们选择了最肮脏也最常见的手段——用一个更大的、或者至少是同样吸引眼球的‘丑闻’，来覆盖和转移公众的注意力？而我们和林悦，就成了他们选中的那个‘替死鬼’和‘挡箭牌’？”
“没错。”苏琳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攻击我们，既能报复之前资源被抢的旧怨，又能成功将赵星宇的丑闻从热搜上挤下去，将公众的怒火引到我们身上。一石二鸟。而且，有那位张总在背后撑腰，他们动用资源毫无顾忌，手段也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如果对手是“世纪华光”，那是商业竞争，有来有往，规则清晰。但对手是一个即将沉船、不惜拉人垫背的疯子，以及一个目前他们根本得罪不起的庞然大物般的金主，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硬碰硬，即便他们能最终澄清真相，“万灵娱乐”和林悦也可能在对方不计代价的疯狂攻击下被撕得粉碎，元气大伤。而一旦彻底惹怒那位张总，对方可能动用的就不仅仅是舆论手段了，苏琳在现代世界的所有产业都可能面临难以想象的压力。
“领主，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墨鳞冷静地分析，“我们的常规公关手段，在对方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疯狂打法下，效果会大打折扣。而且，直接反击可能引来其背后金主的全面打压，风险极高。”
苏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我们的目标必须调整。”她迅速理清思路，“首要目标不再是‘彻底击垮对手’或‘高调赢得舆论胜利’，而是——‘止损’和‘破局’。”
“第一，坚守底线，保护艺人。”苏琳语气斩钉截铁，“澄清证据继续有节奏地放出，态度要坚定，但措辞可以暂时避免过于激烈，不直接点名赵星宇及其团队，不给他们进一步扩大战火的借口。重点营造林悦是‘无辜被卷入风暴的受害者’形象，争取中立路人的同情。”
“第二，转移焦点，另辟战场。”苏琳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们想用我们的‘火’来盖他们的‘火’，我们不能一直被牵着鼻子走。墨鳞，动用我们所有的技术手段和分析能力，找到赵星宇那个税务丑闻的最原始、最实锤的证据源，然后……‘帮助’它更巧妙、更无法被删除的方式，在特定的、有影响力的圈层里悄悄传播。让他们自顾不暇，没精力一直盯着我们咬。”
这是风险很高的一步，如同走钢丝，必须做得极其隐秘，绝不能留下把柄。
“第三，寻求迂回庇护。”苏琳看向墨鳞，“联系楚玥，将我们查到的情况和面临的困境如实相告，不必请她直接对抗张总，但希望她能通过她的人脉网，帮忙递个话，或者了解一下张总那边的态度和底线。有时候，一个警告或者一个示意，就能让对方有所收敛。”
她不能完全指望楚玥，但这至少是一层缓冲。
“最后，”苏琳看向屏幕上依旧肆虐的恶评，眼神冰冷，“准备好b计划。如果对方依旧不依不饶，甚至动用商业以外的力量……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她没有明说b计划是什么，但墨鳞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决绝。那可能意味着动用一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非常规的力量，但那将是最后的选择，代价未知。
“明白了。”墨鳞微微躬身，“这将是一场更考验耐心和策略的暗战。我会调整所有方案。”
苏琳点点头，感到一阵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激起的斗志。
墨鳞的暗线操作起到了一定效果，赵星宇团队的疯狂攻势似乎有所收敛，但网络上针对林悦和“万灵娱乐”的负面舆论依然如同阴云笼罩，挥之不去。对方显然是在观望，如同一只戏弄猎物的猫，等着看苏琳下一步的反应。
公关那边也传来了不太乐观的消息。团队动用了不少关系，才勉强将话递到了那位张总助理的层面，得到的反馈却极其冷淡和傲慢：“张总很忙，没空理会这些小打小闹。下面的人不懂事，惹出来的麻烦，自己摆平。至于‘万灵娱乐’……张总没什么印象。”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对方不仅没有罢手的意思，甚至连正眼瞧他们的兴趣都没有，姿态高得令人窒息。这意味着，如果苏琳不做出更明确的“表示”，对方的打压很可能不会停止，甚至可能因为觉得被冒犯而变本加厉。
硬扛下去，林悦可能被彻底毁掉，“Nebula”组合夭折，甚至整个“万灵娱乐”都会元气大伤，更别提可能招致张总在其他领域的报复。苏琳现代世界的基业，经不起这样的风浪。
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攫住了苏琳，比在兽世面对枯萎病时更甚。在兽世，她至少可以依靠系统、依靠自身力量去搏一把。但在这里，在现代社会错综复杂的权力和资本网络面前，她个人的力量和有限的商业成就，显得如此渺小。
低头，是此刻唯一理智，也最令人痛苦的选择。
她需要找到一个足够分量的“中间人”，一个能让那位张总至少愿意听她说句话的人。
她拨通了那个几乎从未主动联系过的号码。
电话接通，陆璟言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苏小姐？难得。”
苏琳压下心头的紧张，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陆先生，冒昧打扰。我……遇到了一些麻烦，可能牵扯到一位张总那边的人。不知道陆先生是否方便，帮我递个话，我想……当面向张总解释并致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陆璟言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张秉坤那边的人？怎么回事？”
苏琳言简意赅地将赵星宇团队转移视线、疯狂攻击“万灵娱乐”的事情说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只陈述事实，并明确表示了希望息事宁人的态度。
陆璟言听完，轻笑了一声，那笑声让苏琳感到有些难堪。“明白了。小辈不懂事，惹出来的闹剧。张秉坤那个人，最好面子。你这样硬撑着，他反而会觉得你不给他面子。”
他顿了顿，仿佛在思考，随即干脆地说：“我可以帮你安排一次见面。但苏琳，想好了，踏进这个门，就意味着你认了‘错’，低了头。有些代价，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大。”
“我明白。”苏琳闭了闭眼，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几天后，在陆璟言的安排下，苏琳在一家极其隐秘的私人会所里，见到了那位只在财经新闻里见过的张总。张秉坤五十岁上下，身材微胖，面容看似随和，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带着久居上位的审视感。陆璟言作陪，姿态闲适，仿佛只是介绍朋友认识。
包厢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苏琳放低了所有姿态，将准备好的、价值不菲的古董赔罪礼送上，言辞恳切地解释了误会，并表示“万灵娱乐”绝无与赵星宇先生及其团队为敌的意思，希望张总能高抬贵手。
张秉坤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眼皮都没抬一下，直到苏琳说完，他才淡淡开口：“年轻人，气盛是好事，但要知道分寸。星宇那孩子是冲动了点，但你们那个什么……鸟人？抢了他的资源，也是事实。”
苏琳的心猛地一沉，却只能强忍着。
“罢了。”张秉坤摆了摆手，像是驱赶一只苍蝇，“看在璟言的面子上，这事就过去了。以后，管好你自己的人，别再惹不该惹的人。”
他没有接受礼物，也没有明确说会怎么做，但这句“过去了”就是苏琳此刻最需要的结果。
“谢谢张总大量。”
离开会所，坐进车里，苏琳才仿佛脱力般靠在椅背上，脸色苍白。陆璟言坐在她旁边，递过来一杯水。
“委屈了？”他的语气听不出是关心还是戏谑。
苏琳接过水，没有喝，只是紧紧握着杯子，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谈不上委屈，识时务而已。今天，多谢陆先生。”
陆璟言看着她强自镇定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记住今天的感觉。在这个圈子里，有时候，低头比抬头需要更大的勇气和智慧。”
……
回到公司，她立刻下令，让公关部以“避免占用公共资源，将对无辜者的伤害降到最低”为由，发布了最终澄清声明，语气平和，不再提及任何争议点。同时，悄悄撤下了部分反击的渠道。
很快，网络上关于林悦的负面热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新的娱乐话题迅速占据了头条。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骤然停止，只留下一片狼藉和劫后余生的寂静。
林悦保住了，“Nebula”组合得以幸存，但团队士气遭受了沉重打击。
苏琳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依旧车水马龙的城市，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