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御花园的飞檐染成黛色,假山后的松影里还凝着未干的夜露。楚飞踩着青石砖快步赶来时,衣摆还沾着瑶光宫废墟的尘土,指尖攥着的羊脂玉簪泛着冷光——那是母亲陆凝生前最爱的饰物,今日在瑶光宫断壁残垣中找到时,簪头还缠着半片染血的素色绢帕,帕角绣着的“凝”字已被血渍浸得发黑。
“你总算来了。”赵青青从假山后走出,一身月白宫装外罩了件玄色披风,手中握着一卷泛黄的纸笺。见楚飞神色激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连忙上前:“可是在瑶光宫找到了线索?”
楚飞急促地喘息着,将玉簪与染血的纸条一同递过去,声音因压抑的怒意而发颤:“这是母亲当年留下的。你看这纸条上的字迹,还有玉簪凹槽里藏的碎字——‘钦天’‘地库’,真卷一定藏在钦天监!”
赵青青接过玉簪,指尖抚过簪头缠着的绢帕,只觉那干涸的血迹仍带着刺骨的寒意。她展开纸条,上面是陆凝娟秀却潦草的字迹,只写着“柳、李构陷,真卷在天”八字,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星象符号——那是钦天监官员专属的标记。“柳氏和李太后竟如此狠毒!”赵青青猛地攥紧纸条,指腹几乎要将纸页戳破,“连怀着身孕的贵妃都不放过,还构陷陆家通敌,简直丧尽天良!”
她随即从披风内袋取出一叠密信,信纸边缘还带着火漆的残痕:“我今日借口给李太后请安,在凤仪宫偏殿的暗格里找到了这些。你看,这几封是柳氏与天一教教主的通信,里面写着要借祭祀大典引魔气入皇宫;还有这封,是李太后写给北狄王的密函,竟要以边境三城换北狄出兵,助她扶持柳氏之子登基!”
楚飞接过密信,越看心越沉。母亲当年被打入冷宫,陆家满门抄斩,原来都是柳氏与李太后布下的毒计。他们不仅要夺走母亲的性命,还要颠覆大楚江山,勾结魔道与外敌,简直罪无可赦!“可仅凭这些,还不足以让天下人信服。”楚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柳氏如今是皇后,李太后垂帘听政,朝中大半官员都被她们收买,若没有铁证,根本动不了她们。”
两人正低头商议如何潜入钦天监地库,楚飞忽然顿住,脑海中闪过瑶光宫寝殿里那张刻着字的梨花木桌——那日他在桌角发现母亲刻下的“楚珩”二字(楚珩是他的乳名),若母亲能在桌角留字,会不会在寝殿的其他地方,也藏着更重要的线索?
“我们再回瑶光宫一趟!”楚飞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笃定。赵青青虽有些疑惑,但见他神色坚决,便点头应下:“好,我随你去。我身上有太后赐予的通行令牌,夜里出入宫苑不会被阻拦。”
夜色渐浓,两人借着宫灯的微光,避开巡逻的侍卫,再次潜入瑶光宫。如今的瑶光宫早已不复往日繁华,殿宇坍塌,杂草丛生,唯有寝殿的主体结构还勉强完好。楚飞提着灯笼,仔细检查着殿内的每一处——从残破的雕花窗棂,到积满灰尘的梳妆台,再到墙角那尊断裂的玉佛,都一一摸过,却始终没有发现异常。
“会不会是我想多了?”楚飞停下脚步,看着满殿的狼藉,心中有些失落。母亲已过世十年,瑶光宫又遭过一场大火,或许线索早已被销毁。
“别急,再找找。”赵青青握着灯笼走近,灯光照亮了墙壁上斑驳的彩绘,“你母亲当年被囚禁在此,行动受限,若要藏东西,定是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你再想想,她平日在寝殿里,最喜欢待在何处?”
楚飞闭上眼,回忆起乳母曾说过的话——母亲生前最爱在寝殿西墙下的软榻上看书,还说那里的阳光最好。他猛地睁开眼,快步走向西墙,灯笼的光落在墙面的青砖上,只见中间一块墙砖的缝隙比其他地方宽了些,砖面还残留着细微的划痕,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楚飞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指,轻轻扣了扣那块墙砖。墙砖发出“空空”的声响,与其他实心的墙砖截然不同。他屏住呼吸,指尖抵住砖面,缓缓用力一推——只听“咔嗒”一声轻响,墙砖竟应声而开,露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暗格,格内铺着一层褪色的锦缎,上面放着一个巴掌大的陈旧锦盒。
“找到了!”赵青青忍不住低呼一声,连忙凑上前来。楚飞小心翼翼地将锦盒取出,锦盒的锁扣早已生锈,他轻轻一掰,锁扣便断了。
盒盖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张叠得整齐的素笺,笺纸边缘微微发黄,上面是用鲜血写就的字迹——那是母亲陆凝的血书!
楚飞颤抖着将血书展开,指尖触到干涸的血迹时,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血书的字迹因失血过多而有些潦草,甚至有些笔画都因手颤而断开,却字字泣血,如泣如诉:
“吾夫楚雄,当你看到此信时,我已遭柳氏与李太后毒手。柳氏父兄私通北狄,走私军械,吾父察觉后欲上奏朝廷,却被柳氏抢先诬陷陆家通敌。李太后贪图北狄贿赂,竟与柳氏勾结,将吾打入冷宫,逼吾自缢。吾不甘受辱,拼死写下此信,藏于暗格之中。真卷宗已藏于钦天监地库西北角,内有柳氏父兄与北狄往来的书信、账本,足以证明陆家清白。吾夫切记,莫为吾报仇而冲动,需待时机,护吾儿楚珩周全,莫让他落入奸人之手。妻,陆凝绝笔。”
血书的末尾,还沾着几根断裂的乌发,显然是母亲写就时,已油尽灯枯,连发丝都随着颤抖的手落在笺纸上。楚飞捧着血书,双手不住地颤抖,泪水模糊了双眼,滴落在血字上,晕开淡淡的水渍。
十年了!他终于找到了母亲清白的证据!那些日夜的隐忍、委屈、不甘,在看到这封血书的瞬间,都化作了汹涌的怒意与悲痛。母亲当年怀着他,在冷宫中受尽折磨,却仍想着为陆家洗冤,想着护他周全,而他却直到今日,才知道真相的冰山一角。
“太过分了……”赵青青站在一旁,看着血书上的字迹,气得浑身发抖,眼眶也红了,“柳氏和李太后简直不配为人!竟敢如此残害忠良,践踏人命!”她伸手拍了拍楚飞的肩膀,试图安慰他,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带着哽咽。
楚飞深吸一口气,用袖口拭去泪水,将血书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衣襟里。他抬起头时,眼中的悲痛已被彻骨的寒意取代,语气坚定如铁:“明日便是祭祀大典,文武百官、各国使节都会齐聚祭天高台。我定要让这封血书,传遍整个祭天高台,让柳氏和李太后的罪行,暴露在天下人面前!”
赵青青看着他眼中的决绝,用力点头:“我帮你!明日我会设法将钦天监监正请到祭天台下,若柳氏抵赖,我们便当场去地库取出真卷,让她无从狡辩!”
夜色更深,瑶光宫的风带着寒意,却吹不散两人心中的怒火与决心。楚飞摸了摸衣襟里的血书,仿佛能感受到母亲残留的温度。他知道,明日的祭祀大典,将会是一场生死较量,但为了母亲的清白,为了陆家的冤屈,为了大楚的江山,他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