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铁幕之内，残酷的统治
浦城，这座被明军重重围困的城池，内部却并未如赵高翔所期望的那般陷入恐慌与混乱。相反，一种近乎严苛的秩序，在李绣与李葆贞的联手下，被强行维持着。
县衙大堂，如今已成了守城的指挥中枢。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李绣卸去了沉重的甲胄，只着一身暗色箭衣，更显精干。
他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铺在桌上的城防图，目光锐利如故。坐在下首的县令李葆贞，面容清癯，眼神冷静，透着文官特有的算计与沉稳。
他们二人，与那些半路降清的明军将领不同，都是在鞑子入关前就早早投效的“老汉臣”。漫长的岁月里，他们不仅学会了如何在新的主子麾下生存，更深刻地融入了其行事风格。
他们熟知明朝文臣的迂腐扯皮、武将的拥兵自重，也洞悉那些底层百姓在强权下的懦弱与忍耐。同时，来自关外苦寒之地的经历，也让他们骨子里刻进了那份属于渔猎民族的悍勇与对残酷的习以为常。
“李县令，城内存粮、火药清点得如何了？”李绣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李葆贞微微躬身，应答如流：“回将军，粮草尚可支撑两月有余，已按您的吩咐实行配给。火药更是充足，库内存量足以让城头所有火炮持续轰击半月。下官已命人严加看管，日夜巡逻，绝无闪失。”
“嗯。”李绣点了点头，对这个搭档的效率表示满意，“博洛大将军那边，可有消息？”
“已派出三波信使，分不同路线突围求援。最新一波是昨夜趁夜色用绳索缒下城的，选的是西南方向的险峻山路，应能避开明军哨卡。只是……如今外面围得铁桶一般，援军何时能至，尚未可知。”
李绣脸上看不出失望，仿佛早已料到。“指望援军，不如靠自己。赵高翔此人，不可小觑。前日虽侥幸胜他一阵，挫其锐气，然观其用兵，奇正相合，绝非易与之辈。他绝不会轻易退去，此刻退兵五里，不过是暂避锋芒，必有后手。”
李葆贞深以为然：“将军明鉴。下官也以为，此乃缓兵之计。赵高翔惯会收买人心，其军中纪律据说颇为严明，与寻常明军不同。前几日射进城来的那些箭书，尽是些‘驱逐鞑虏’、‘还我河山’的蛊惑之言，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接头暗号，虽无人响应，却也扰得人心浮动。”
提到那些宣传，李绣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冷笑：“哼，雕虫小技。明朝就剩下这些摇唇鼓舌的本事了。他赵高翔想靠这个动摇我军心民心，却是打错了算盘！”
他语气转冷，带着森然寒意：“传我军令：即日起，取消宵禁！”
李葆贞一愣：“取消宵禁？”
“对！”李绣斩钉截铁，“改为全天净街！敌军不退，街头巷尾，除巡逻兵丁及持有你我特批手令者外，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走动！有胆敢违令外出者，无需审问，格杀勿论！”
李葆贞瞬间明白了李绣的用意。取消宵禁之名，行全天封锁之实，这是要用最酷烈的手段，彻底掐断城内任何可能与城外勾结的渠道，将不安定因素死死摁住。
“将军此策甚妙！”李葆贞抚掌，“如此，赵高翔纵有千般诡计，也难施展开。只是……城中百姓恐有怨言，尤其是那些商户。”
“怨言？”李绣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属于征服者的轻蔑，“刀架在脖子上，他们就知道该闭嘴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妇人之仁，只会葬送满城性命！你即刻安排，将所有青壮男丁，按坊里编组，由兵丁看管，轮番上城，加固城防！尤其是之前被火炮轰击过、以及所有看似薄弱之处，都要用砖石土木给我垒实了！告诉他们，城破，所有人都得死！”
李葆贞心中凛然，知道这是要将百姓也绑上战车，用恐惧驱使他们为己所用。他并无异议，反而觉得理所应当。“下官明白。这就去办。只是……强迫百姓劳作，恐生怠工甚至反抗。”
李绣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死寂的街道，语气平淡却充满血腥味：“怠工？鞭子抽上去就知道干活了。反抗？正好，杀几个领头闹事的，把人头挂在城门口，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不服王化、通敌叛乱的下场！”
他转过身，看着李葆贞，“李县令，你我在关外见过更严酷的场面。对这些汉人百姓，不能有丝毫怜悯。你对他们仁慈，他们就会觉得你好欺负，就会得寸进尺。唯有铁血手段，才能让他们畏惧，才能让他们听话！别忘了，你我如今的一切，都是靠这刀把子挣来的，也得靠这刀把子守住！”
李葆贞深深一揖：“将军教诲的是。下官受教了。这就去安排净街与征发民夫事宜，定将浦城守得如铁桶一般，让那赵高翔无隙可乘！”
很快，浦城内部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一队队披甲执锐的清兵巡逻时沉重的脚步声。
不时有被从家中驱赶出来的青壮男子，在兵丁的呵斥与鞭打下，麻木地搬运着砖石土木，加固着城墙。偶尔有试图理论或反抗的，立刻就会被当众鞭挞，甚至血溅当场。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悬挂在城门附近，无声地警告着所有心怀异动者。
李绣与李葆贞，这两个早已将自身命运与清廷捆绑在一起的“老汉臣”，正用他们从旧主那里学来的残酷与从新主那里继承的悍勇，在浦城内部编织着一张密不透风的铁幕。他们坚信，凭借坚固的城防、充足的火药、以及这严酷的内部管制，足以抵挡住城外任何形式的进攻，直到援军到来，或者赵高翔知难而退。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这铁幕之下，在地底深处，一条隐秘的通道，正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向着城墙的根基蔓延。赵高翔的下一击，将来自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