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那句带着羞辱意味的话语，像一把钝刀，在季骁最敏感的神经上反复切割。他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了实质的压力，透过顾言搭在他肩上的手，传递到季骁的四肢百骸。
林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向前一步，目光越过顾言，直直地看着季骁。
『季骁，你还好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言轻笑一声，捏着季骁肩膀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迫使季骁的身体微微颤抖。
『我的助理，只是见到老朋友太激动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顾言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小骁，跟你的队长打个招呼，别这么没礼貌。』
季骁的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干涩得发疼。他抬起眼，对上林风那双充满焦急和关切的眼睛。那是他曾经最熟悉、最信任的眼神。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队长……林风。好久不见。』
声音沙哑，微弱，几乎被风吹散。
林风听到这声『队长』，眼神瞬间柔和了许多，但担忧却未减分毫。
『季骁，真的是你！这几年你到底去哪了？我们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你，大家都很担心你。你现在……怎么会在这里当什么特别助理？你的腿……你的足球生涯……』
一连串的问题，每一个都像尖锐的钉子，钉在季骁的心上。
不等季骁回答，顾言已经抢先开口，他将季骁更紧地揽进怀里，姿态亲昵又强势。
『林队长真是关心下属。不过，过去的事情，小骁他不太喜欢提起。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总沉湎于过去，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顾言的手顺着季骁的肩膀滑下，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动作安抚，眼神却充满了警告。
『至于他的腿，旧伤而已。现在有我亲自照料，恢复得很好，至少日常生活没什么问题。』顾言的视线转向林风，笑容无懈可击，『倒是林队长，现在是在这里做教练？真是屈才了。』
林风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能感觉到顾言话语里的针锋相对和那种宣示主权的姿态。
『这是我的工作，谈不上屈才。』林风的目光再次回到季骁身上，『季骁，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我们是兄弟。』
『兄弟？』顾言玩味地重复着这个词，『林队长可能不知道，小骁现在的所有事情，都由我负责。他的困难，自然也由我来解决。就不劳外人费心了。』
『外人？』林风的声音冷了下来。
眼看气氛越来越僵，顾言却忽然笑了起来，打破了这片紧张。
『看我，光顾着叙旧了。』他拍了拍季骁的背，『相请不如偶遇，林队长，既然今天碰上了，不如一起吃个便饭？正好，我也想多听听小骁过去在球队里的光辉事迹。』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邀请。林风知道，如果他想弄清楚季骁的状况，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好。』林风点头，目光却始终锁定在季骁苍白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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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马术俱乐部附属的高级餐厅包间内。
长方形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但谁都没有动筷子的心思。
顾言坐在主位，季骁坐在他的左手边，而林风则坐在季骁的对面。
『林队长，别客气，尝尝这个。』顾言示意了一下。
随即，他侧过头，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对季骁说：『小骁，给林队长倒茶。他是你的前辈，你要尊敬他。』
季骁的身体僵了一下。在林风面前，做这种如同仆人一般的事情，让他感到无地自容。他拿起茶壶，手微微发抖，给林风面前的空杯倒上了茶水。
『谢谢。』林风的声音很低。
顾言满意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又指了指桌子中央的一道菜。
『这道菜不错，小骁，给我夹一点。』
季骁的脸色更白了。他必须站起来，拿起公筷，在林风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为顾言布菜。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一场公开的处刑。
林风的拳头在桌下悄然握紧，他看着季骁顺从的样子，心里的怒火和疑惑交织在一起。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季骁，那个在球场上骄傲得像雄鹰一样的天才前锋。
『顾先生，季骁他不是……』
『不是什么？』顾言打断他，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季骁夹给他的菜，『他现在是我的助理，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是他的分内工作。林队长，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林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季骁感到自己的小腿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身体一颤，低头看去，桌布遮挡了一切。
是顾言的脚。
那只穿着昂贵皮鞋的脚，正不紧不慢地，从他的脚踝，一路向上，沿着他的小腿肚缓缓地滑动。那动作带着一种狎昵的、不容抗拒的意味。
季骁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他想躲，可双腿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那只脚在他的腿上游走，而桌子对面，就是他曾经最敬重的队长。
巨大的羞耻感淹没了他。
『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顾言的声音悠悠响起，他一边用脚尖勾着季骁的膝盖内侧，一边看着林风，『像季骁这么有天赋的球员，为什么会突然销声匿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林队长，你应该很清楚吧？』
林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那是一场意外。』
『哦？意外？』顾言的脚尖在季骁的腿上加重了力道，『我听说的版本，可不止是意外那么简单。我听说，是有人……故意废掉了他的腿。』
季骁的身体猛地一抖。
林风的眼神也变了，他盯着顾言：『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顾言收回了脚，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我只是觉得很可惜。一个天才，就这么陨落了。不过还好，他现在跟着我，虽然不能在球场上发光发热了，但至少衣食无忧。』
他顿了顿，看向季骁，眼神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而且，他也很懂得如何取悦我。对不对，小骁？』
季骁的嘴唇被咬出了血，他垂着头，一言不发。
这顿饭，对季骁和林风来说，都是一场漫长的煎熬。
终于，林风再也坐不住了。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他站起身，脸色阴沉。
在经过季骁身边的时候，林风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像是无意地伸出手，在季骁的椅背上扶了一下。
就在那一瞬间，一张小小的、被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被迅速塞进了季骁垂在身侧的手心里。
季骁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将那张纸条攥得死死的。
这一切，都被坐在主位的顾言尽收眼底。他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兴奋而残忍的光。
游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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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车上，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季骁坐在后座，紧紧地攥着那张纸条，手心全是冷汗。那张小小的纸片，此刻却重若千斤，烫得他几乎要拿不住。
他不敢看身边的顾言，只能将头转向窗外，看着飞速倒退的街景。
顾言也一言不发，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似乎是在休息。但季骁知道，他醒着。一头假寐的野兽，随时可能睁开眼睛，亮出他锋利的爪牙。
车子平稳地驶回顾宅，巨大的铁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客厅里，顾言脱下外套，随意地扔在沙发上。
他没有看季骁，只是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手里的东西，不硌得慌吗？』
顾言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季骁的心脏骤然缩紧。
季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攥着纸条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顾言转过身，靠在酒柜上，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
『我不想说第二遍。拿出来。』
季骁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知道反抗是徒劳的，只会招致更可怕的后果。他慢慢地、慢慢地松开手，那张被汗水浸得有些湿润的纸条，躺在他的手心。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顾言面前，将纸条放在了光洁的茶几上。
顾言走过来，拿起那张纸条，慢条斯理地展开。
他看着上面的字，然后低声念了出来，像是在品味什么有趣的诗句。
『有麻烦就打给我，我等你。』
念完，他抬起头，看着季骁，脸上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容。
『你的老队长，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顾言将纸条放回桌上，然后从口袋里拿出季骁的手机，滑到了他的面前。
『你想打这个电话吗？』
季骁猛地抬头，不解地看着顾言。
顾言的笑容加深了，他用手指点了点那部手机，语气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给你这个选择。现在，立刻，就打这个电话。告诉他，你被我囚禁了，你需要他来救你。告诉他所有的事情。』
季骁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不明白顾言到底想干什么。
『或者……』顾言拿起那张纸条，递到季骁面前，『把它撕了，扔进垃圾桶。然后告诉我，在你心里，是这根所谓的救命稻草重要，还是你妹妹的命重要。』
顾言的身体微微前倾，凑到季骁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选吧，季骁。让我看看，你的忠诚，到底值多少。』